我們這樣走過

我們這樣走過

這是北京打工生活的一角,故事一直都在發生,昨天有,今天存在,明天仍在繼續……

O N E

“喂!您好,請問是xx局長嗎?……”

“喂,您好,張局啊,上次給您……”我還沒說完就掛,真是的,氣死我了!看來這個月又完蛋了。

“喂!王總,您好,您昨天答應的事您可別再……”

“你怎麼樣,有沒有有意向的?看來我這個月也得和肖雅一樣。唉!”放下電話,高雙雙回頭卻看到徐梅深思的樣子,根本就沒在意她的話。

“你還在想那個人?算了,過去的就過去了,別放在心上,幹咱們這行就這樣。確實那個人夠慘的,從小失去了雙腿,靠自己艱苦努力終於開了一個小診所,你還讓他加入,交那麼多的錢,要是真的也說得過去,倒是人家一片真心,資料寄給你那麼厚一摞,有什麼用,你在哪兒弄到人家資料的,真是的,不看仔細點兒。”

“具體情況我也不瞭解,我是從專利書上找的。我看到他傳過來的資料,真恨不得掐死自己……”徐梅說着眼淚就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高雙雙一看要壞事,忙改口說:“ 小梅,做咱們這行,騙人是常事,不騙他們的錢,我們怎麼過。你還行,有學歷,以後不幹這行了,找個好的工作就好了,別難過啦!經理看到又該說了。咱們各有所圖,那些有錢想要名的,就找我們正好。”

“可我們是假的,從頭到尾都在騙。”

“你以爲現在哪有那麼多會員、協會,還不都是交錢發證,你以爲什麼……”

“噓——”

門口進來一位穿着高雅卻又透着一臉俗氣的女人,於是屋裏的工作情緒立馬高漲起來。女人穿梭在她們中間,臉上時不時露出得意的高人一等的傲氣。走到高雙雙的身旁,女人停下來:“雙雙,你可得加油啦!”雙雙是這兒的老將了,這話外音她一聽就明白,對着女人僵硬地笑了一下。

“喂……”

“喂……”

“喂……”

T W O

“下班啦!”清脆地聲音,肖雅把人們從麻木的氣氛裏拽出來。

“我的肚子早就餓過頭兒了,”徐梅放下電話,輕輕地自語道。

“你是不是又沒喫早飯?招!”肖雅永遠都是那副活潑像,沒有飢餓,沒有憂愁。

徐梅在肖雅面前只得乖乖承認,確實肚子已經癟得不行了,已經沒有太多的精力去爭辯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她心裏最渴望的就是那頓可以填飽肚子的米飯了。

高雙雙幫徐梅拿了飯盒,兩人坐在一起喫起來,看着徐梅喫米飯的樣子,高雙雙心裏不免有些酸,徐梅只動了兩下菜,就把米飯全喫光了,並不是徐梅不想喫菜,不喜歡喫菜,而是她有更重要的用處。她麻利地把菜盒裝在一個早準備好的塑料袋裏,環顧一下沒有被發現,就順勢把塑料袋放在裏面的抽屜裏。高雙雙把喫完的飯盒和徐梅的打在一起,拿出去扔掉,兩個人會心地一笑。

“你猜我剛一出門碰見誰了?”高雙雙驚慌中帶些興奮地問徐梅。

“誰?我想除了經理就是主管才能讓你這個樣子。”

“主管,我纔不想理她呢,,是經理,她盯着我拿的三個飯盒。緊張地我趕緊說是幫別人扔的,那傢伙心眼可多了,她准以爲我多吃了盒菜,下次不幫你扔了。”

“不會的,每次都數過的,你別自己嚇自己。”徐梅說着從抽屜裏拿出《手遞手》,“上次我扔一個飯盒也被她看見了,那次不是她來問飯菜是不是太多,有人吃不了扔了。多什麼,我還嫌少呢!”

“別看了,別看了,”高雙雙走過來,緊挨着徐梅坐下,“你都來了一個多星期了,我還沒問你以前的工作那麼好,爲什麼不幹了?像你這樣有學歷有文憑的人幹這行真是!唉,我是沒辦法,沒文化,身份證又丟了,只能幹這個。”言語間不由多了幾分悲壯。

“都12點半了,還是睡會兒吧,下午還要打電話。我以前也沒什麼好說的,不想提。工作這不我也在找,《手遞手》想寄一份,不知道怎麼樣。”高雙雙一點都沒有走的意思,緊靠着徐梅靜靜地坐着。

“你們倆幹嗎呢,同性戀啊?過來,過來玩牌!雙雙姐,過來嘛,徐梅不會打,你來,來呀!”肖雅撒嬌帶賴皮的樣子真讓人受不了,高雙雙只好坐在牌局裏,徐梅無奈地搖搖頭,偷偷拿出包裏的英語詞彙看起來。

“圈!K!……”

“癟三……”

“好了——哈哈……”

T H R E E

“房東暖氣燒了嗎?怎麼今天屋裏這麼冷!”徐梅剛一進屋,就覺得不對勁。

“你今天回來的早,我剛想到站牌等你呢。”方偉斌笑着接過徐梅的包。“上牀吧,蓋上被子暖和點。我已經燒好水了,饅頭也買了。你歇着,我來!”方偉斌從被子裏拿出饅頭,倒上熱水,“屋子太長,暖氣燒的也不太熱,屋裏就靠暖氣片那點地還暖和,別的地兒跟外面一樣冷。”

“怎麼,你的菜又沒喫?”方偉斌看着徐梅從塑料袋裏拿出的菜盒,菜還是滿滿地。

“吃了,今天給的菜特別多,所以我就剩得多,倒了怪可惜就拿回來了。你整天就喫饅頭,一點菜也不喫身體會受不了的。”徐梅心疼地說,“每天出去找工作也夠累的,我一個人喫飯沒意思,跟你一塊兒喫菜才更有味。來,喫吧!”

“這個,給你!”徐梅挾起一段帶魚放到方偉斌的饅頭上,“你愛喫的,我不喜歡喫。”

“還是你喫吧!”那塊帶魚又放到徐梅的饅頭上。

“你怎麼這樣,我在班上喫過兩塊了,這兩塊是給你留的。”徐梅裝作生氣的樣子,“老公,你就不要麻煩了,快喫吧,看着你喫比我自己喫都香,快喫吧!”

方偉斌看着眼前這個女孩,再冷的天再多的苦,他也幸福。他看着她,看着這個爲了自己放棄舒適工作的女孩,這個風雪中和自己一起搬家的女孩,這個黑夜寒風中顫抖卻依然倔強地等待自己回來的女孩,這個一心一意把愛全部給了他的女孩。她是他的,他感謝蒼天,他一定要讓她過上好日子,總有一天他會的。

F O U R

一個星期的時間對於別人來說也許只有短短的七天,可對於徐梅和方偉斌來說,似乎是經歷了幾個世紀。從天之驕子的大學生,單位重點選拔培養對象一下子到無家可歸的失業人員,從讓人羨慕的鮮花一下子變成無人理睬的野草,這樣巨大的反差讓他們倆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走過的路。

喫完飯,兩個人用被子蓋住腿靠在一塊兒。

“單位發的那點錢快用完了,我明天接着去人才市場,唉!沒想到工作這麼難找。”方偉斌邊搓徐梅的腳邊說,“也沒錢給你買雙暖和的鞋,真是苦了你!”

“說什麼呢,工作我不也在找,這個電話業務只是爲了緩解一下,明天你把合適的單位地址、電話、傳真記下來,電話業務那兒可以發傳真,這樣能省點錢,以前咱們花在簡歷上的錢可真不少,就是沒起作用。”

“你別被經理髮現,連這個也做不成了。”

“放心,中午他們都打牌,再說雙雙,就是我前面那位,人挺好的,她會幫我的。放心吧!”徐梅每次當着方偉斌的面都是表現得很快樂,很積極,她心裏的事都埋得很深,她知道只有她快樂,方偉斌的心裏纔好過一點兒。到月底房租交不上,他倆可真得搬出去睡馬路了。

“要不給家裏打個電話要點錢吧,月底又要……”方偉斌試探地看着徐梅。

“不行!再苦再窮也不能告訴家裏人,我們自己撐過去。”徐梅對於給家裏要錢堅決反對,從大學畢業她就堅持不再要家裏的錢,而且對家裏父母也只報喜不報憂,“你給家裏打電話時要說我們挺好的,他們掛着呢,現在的情景一定不要說,我們自己來。”

方偉斌無話可說,徐梅是堅持的,只是他覺得她跟着自己太苦了。

“小梅,你說畢業後我們去清河公司是不是就錯了,後來又碰上張經理更是錯了,說起那個人我就來氣,信口胡說,把我回學校拿東西說成是去找新工作,把我跟他祕書說兩句話講成行爲不檢點,公司也真是,他是老員工就相信他,有我在他走,就開除我,真是!……幸好你相信我。”

“沒錯,什麼都沒錯。不過也怪你自己沒有把事情處理好,才讓他插了空。他是看總監看重你,怕明年你取代了他的位子才這麼急於趕走你的。再說他跟祕書的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還……韓祕書纔不會看上他呢,迫於無奈讓着他點,人家是經理有什麼辦法。”徐梅伸了個懶腰,把暖熱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幸福地靠在方偉斌的肩頭。“韓祕書多漂亮,她有兩個大專學歷,還想考研呢,經理只不過是個業務員,什麼都沒有,到現在還不是用兩條腿走路,住單位宿舍,韓祕書纔不會和他好。更重要的是經理家裏有老婆的,我最討厭他這樣的人,噁心!”徐梅有些激動的抖了一下,方偉斌用手撫摸着她的肩膀。“什麼都沒錯,即使真的錯了,我也願意錯下去,只有在那個錯誤的叉口,我們纔會認識的……”徐梅嘟囔着睡着了。透過窗戶,大片大片地雪花紛紛窺探着屋裏的一切。

方偉斌真想一輩子這樣,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F I V E

“徐梅,你來了。”肖雅無精打采地跟徐梅打招呼,“雙雙姐你怎麼還不來,噢!對了,她每天都是騎自行車的,昨晚上下大雪,今天她肯定得遲到,唉!我可比她殘多了……”

“怎麼了?”徐梅走到肖雅的電話機旁。

“經理昨天下班後找我了,說再給我最後一星期,不出單就得走人,你說我殘不殘?”肖雅一臉的無助和無奈,低着頭,雙手向下耷拉着,身子歪斜在椅子上。“雙雙姐是老員工,沒關係的,我就不同了。唉!”

徐梅不知道說什麼好,除了她,凡是來這兒做電話業務的都是文憑不高又沒有什麼技能專長的人,除了電話業務,這麼冷的天,她們沒有更適合的工作。徐梅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肖雅靜靜地坐一會兒。

高雙雙踩着8:30的最後一秒鐘進來的,剛摘下帽子的頭髮上冒着熱氣,掛好衣服趕緊坐在位子上,呆會兒經理來點名。

“喂……”

“喂……”

“喂……”

屋裏一片忙碌的景象,經理今天像是特別打份了一番,妝化得更濃更仔細,頭髮也換了新的造型。衣服卻穿得更單薄,緊緊地裹在纖細的身上,更顯嫵媚。只在門口站了站,滿意地點點頭,少見的燦爛笑容想掩飾都掩飾不住,慢慢悠悠地邁着淑女步回辦公室了。

“終於可以喘口氣了,”像是被憋得很久的種子剛剛鑽出地面,高雙雙使勁向上伸了伸脖子,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差點兒就撞上了,真玄喲—”她自言自語道。

“還說,累成這樣,路上一定很難走吧,大冷天看你這汗,也不怕感冒了。”徐梅用手擦着高雙雙脖子上的汗。“肖雅都等你一早上了,經理要開她……”

“她那點事我早就知道了,怎麼今天又來了,沒走啊?明白了,是不是又多了一星期,算她走運吧,昨天經理高興,看今兒打扮得多迷人,我要是男的也會喜歡的。”高雙雙神神祕祕地湊到徐梅耳邊,“主編今天來。”

“主編是誰?幹嗎的?”徐梅不喜歡高雙雙一件事轉十八彎的樣子,“有話直說,快點!”

“說—來—話—長—”高雙雙故意拖長音,看着徐梅假裝生氣的可愛樣子她就憋不住笑,“不過,到你這兒就不長了,經理是主編的情婦,這賺錢的項目就是主編送給經理的。經理可是賺了十幾萬啦,美着呢!”

“就這騙人的項目?”

“也是賺錢的項目!主編一個月纔來一回!”

“怪不得今天經理打扮得跟林妹妹似的。中午喫完飯勸勸肖雅看開點兒……”還沒等徐梅說完,高雙雙已經明白了:“少替她操心,她不用人勸自己就會好,你敢跟我打賭嗎?她中午不在牌局上我的飯菜全歸你,要在,怎麼辦,你說—”

“要在,她的飯菜全給你,讓你一次喫個夠!”徐梅打趣地唱起來。

“去你的吧。”話音剛落徐梅腦袋就被文件夾重重地拍了一下。

S I X

果真,中午的肖雅又恢復了以前的活潑,像是昨天的事情根本沒發生過。牌局照常在開,嘻笑漫罵迷漫着整個屋子,徐梅依舊記她的英語詞彙。

“請問,李祕書在這嗎?”門口有人探進頭。

“沒有!”牌局上的人不耐煩地吼道。

“他說的地址就是這兒,我來北京出差,經理說讓我過來看看是不是真有這回事……”那人像是在自語又像是在對衆人說。有人感覺出不對,忙站起來,“請問您找哪位?”

“李海洋,李祕書,他在嗎?”

“您去隔壁辦公室吧,這邊沒有這個人。”

“謝謝!”

“請問,李祕書在這兒辦公嗎?”不隔音的牆壁把同樣的問題傳過來。

“沒有!”同樣是牌局上不耐煩地聲音,只是比剛纔的大了十幾倍,讓人着實有點接受不了。

來人生氣地甩門而去,正好撞到去洗手間回來的主管,主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仔細一問,才知道出大亂子了。急忙追下樓,那人已經坐上出租車。真不愧是主管,嘴就是比我們強,硬是把人從車裏說出來,把氣說沒了,把人請上來。儘管隔得遠聽不清說什麼,單看那人的表情變化,徐梅對主管暗暗地豎起大拇指。

“誰把這間辦公室門鎖了?”主管氣憤地大聲叫着,“快打開!”

“沒關係,那我就不進去了。我還有事,你們忙,你們忙……”看來主管是把那人說服了,他真以爲主管是祕書長呢,氣不但沒了還畢躬畢敬的。又一條大魚上鉤了!“我走了,您忙……”主管又重新送到樓下,看那人坐上車遠去纔回到辦公室。

“哇噻!主管你好偉大,我好崇拜你啊!”肖雅第一個衝上去抱住主管,“主管,你中午在我們辦公室喫飯吧,我得向你學習學習,你得幫我,要不我就得走人了。”

“好,好”主管連忙應付着,突然提高了嗓門,“是誰那樣對人家說話的?差一點兒就得罪了一個客戶,你們不知道啊,沒有他們送錢,我們都得喝西北風去,讓我查出來是誰,不會放過他的。”屋裏一下子靜下來,個人忙個人的去了。“誰鎖的經理辦公室的門,就那麼一間見得人的體面的臉,還鎖上,客戶連水都沒喝上,真是的。”

“你以爲呢,誰敢鎖啊?經理鎖的唄。再說別人哪有那權力鎖門啊,你不也纔是主管嗎?幹嗎那麼高嗓門,嚇唬誰呀?”已經有人不服氣的對上了。

高雙雙忙做和事佬;“好了,主管都是爲了咱們好,主管您的意思我們明白了,下次不會了,好了好了……”說着向主管示意出去一下,主管借坡下驢,剛走到樓梯口,高雙雙就趕過去,輕聲地說:“主編來了!”一切就都明瞭了。

大家都散開了,剛坐下,徐梅的肚子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那麼大聲,還好經理不在,大家都在玩沒有人注意到,她使勁按着好讓它不再叫得那麼響。

“怎麼了,肚子疼,來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高雙雙已經坐在她的電話機旁了。

徐梅不好解釋,點點頭。

“還好,今天上午別打電話了,估計經理回不來,中午多喝點熱水。唉!這騙人的工作什麼時候纔算是個頭啊?他們中午肯定玩得火,你趕緊多發幾份簡歷,我給你看着點,沒人注意的。”高雙雙總是那樣體貼徐梅。徐梅感激地點着頭。

S E V E N

“主管中午在咱辦公室喫飯?”高雙雙回頭看着徐梅。

“是吧,剛纔肖雅崇拜的要死,看得出主管很滿意,我也很佩服主管的,遇到事一點都不慌,還能處理得那麼好,假的到她那兒比真的還真。”徐梅由衷地說。

“主管什麼都好,什麼時候跟她學都好除了喫飯時間,我可先說好了,喫飯別叫我一塊兒。我自己在一邊喫,肖雅不是想和主管一起喫飯嗎,讓她和主管一塊在她那桌子上喫,別來咱這邊。”“肖雅,中午主管在你那桌上喫飯,你不是要向主管學習嗎,我和徐梅就不摻和了,好好學啊!”高雙雙的極力躲避倒是讓徐梅覺得好玩,一向愛湊熱鬧的高雙雙這是怎麼了?大家都是女的又沒有什麼傳染病,,再說飯菜都是分好的,又不怕別人喫自己的。徐梅擡頭看到高雙雙的頭深埋在文件夾裏,身子一顫一顫地,像是在偷偷地樂。

莫名其妙。

E I G H T

徐梅第一次見識了什麼是女人喫飯,真正的女人喫飯,一雙筷子挑起兩個米粒,放到嘴裏,咀嚼時絕對不能張開嘴脣,菜只挑自己喜歡喫的而且是一點點兒往嘴裏送,絕對不能有一頂點兒油湯玷污到漂亮的脣彩上。慢慢地,輕輕地,徐梅真擔心一個米粒就會嚥着她。那麼大個人,只吃了一勺米飯就飽了,剩下的飯菜都倒掉。相比之下,徐梅突然覺得自己像只狗。

“雙雙姐,主管說她以前是一個大公司的董事長祕書,什麼大人物啊,難處理的文件啊她全能解決好,什麼大場面都見過,只是後來公司倒閉了,真可惜!”肖雅經過中午的洗禮看來是明白了不少事情,開了不少眼界,所幸把椅子拉到高雙雙的電話桌旁。

“你不怕經理來看見你不工作啊,別說一星期,就是一分鐘她也不會讓你再呆下去的,快回去打電話。”高雙雙不耐煩地催促肖雅。肖雅只好乖乖地回到自己的電話機旁,只是沒有打電話,望着窗外自由飛翔的鳥兒發呆。

“你幹嗎那樣?肖雅又沒有惹你,”徐梅替肖雅報不平。

“那些我背都能背下來了,還跟我說,煩不煩啊。”高雙雙頭也不擡,“她那頓飯也讓你開眼了吧,一個多小時就吃了一勺米,‘什麼場面上的女的都這樣’,什麼什麼聽她說的,叫我說總統夫人也沒那樣的。”這點徐梅倒是同意高雙雙的說法,儘管只是底層的人,沒有出席過什麼大場面,不過電視、電影裏見到的也沒這樣的,比喂小鳥還費勁!

聽到“喂“聲四起,就知道靠窗戶的已經發現主編的車回來了。徐梅和高雙雙趕忙拿起電話打起來。

經理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主編好像沒上來,不過一直到下班經理也沒出來。高雙雙照舊推着車子陪徐梅走到站牌,看着徐梅上了公交才走。

N I N E

三天後

“我來了都十天了,工作的事沒着落,電話也沒打出什麼有意向的,看來肖雅就是我的明天啦……”徐梅對着英語詞彙表無奈地說。

“這有什麼,見多了,都一個樣兒,說不定我們倆個得一塊兒走呢。”高雙雙也沒心情打牌,坐到徐梅旁邊。“還是主管想得遠,這不經理在幫她介紹對象,靠我們這樣子也許一輩子也爬不起來呀,更別說跑步奔小康了。”

“那你爲什麼不回家?”

“我?”高雙雙搖搖頭,“從五年前娘偷偷塞給我二百元錢跑出來,就再也沒有回過家,兩個哥哥,一個弟弟,窮!有什麼辦法,要不爹就得用我……媽捨不得,整天哭,後來揹着爹……”高雙雙似乎想掩飾住自己的眼淚,不想早已在桌上形成了兩汪水,而且越來越近,相溶到一起了。多年沒有向人提起這事,不知道爲什麼面對這張並不算太熟悉的臉和透過厚厚地近視鏡片投來的真誠的目光,她抑制不住說出那段藏了很久的辛酸。

同樣的故事徐梅在小說中讀到過,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邊,而且是那麼真實地發生過。不知道爲什麼,讀小說時她常常替主人公傷心落淚,可現在她反而沒有哭,她只想緊緊握住高雙雙的手,一起走過這段艱難的日子,她相信,靠自己沒錯,大家一定能過好的,一定能撐起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的,好姐妹,相信自己!

兩個人的手無形中握得緊了,兩顆心也靠得更近了。

T E N

“徐梅,徐梅!”高雙雙剛把自行車停下,見徐梅已到了樓梯口,忙喊了兩聲,徐梅回頭看到是她,就索性退回來等她鎖好車子。

“主管昨晚去相親了,”高雙雙鑰匙還沒抽出來就迫不及待地說。

“怎麼樣?”

“聽說是個老頭,都六十多歲了,主編的朋友,經理也坐陪呢。”

“還挺隆重嘛。”

“看今天主管的臉色就知道怎麼樣了。快走……”

她們進屋時還沒幾個人,打完招呼就坐在自己的電話機旁,高雙雙坐一會兒就到窗戶那兒看主管來了沒,也許是主管故意捉弄她,一向早到的,今天偏偏就是不來,經理倒是比平時早來了十幾分鍾。

高雙雙忙出去,才幾分仲就回來了。

“怎麼樣?”徐梅也關心起這事來,事情的結果並不重要,她在乎高雙雙的感受和態度。像主管、高雙雙這樣在外打拼多年,馬上就三十的女孩,說不定這是她們對自己最好的交待。

“嫌她太大了。”高雙雙失望的樣子,像是昨天相親的不是主管而是她。

“誰嫌誰,六十多歲的老頭嫌二十九歲的主管太大了?這……”這麼荒唐的事實弄得徐梅哭笑不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些事她是弄不明白的,簡直……她無法說出心裏的感受,她現在才明白文人筆下的不能言傳的滋味。

“人家想找個經理那麼大的。”

“經理多大?”

“十九!”

“她才十九?”徐梅從來到現在也沒有真正仔細看過那張脂粉深厚的臉,她才十九,十九歲,那時她還在大學的書庫裏埋頭理着青春的旋律,不食人間煙火地學着方程定律。人真的是不同的,各人都有各人的角色,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扮演什麼角色。

E L E V E N

臨下班開了個會,又強調了一下業績,徐梅知道她和高雙雙就在經理說的那幾個人中間,自己距肖雅只有幾天了。時間比平時晚了近半個小時,她想方偉斌一定在寒風中發抖呢,路燈已經亮了,北京的夜就要拉開序幕,她又回“家”了。

還有一站路了,徐梅不住地向前方的站牌張望,有很多人,她分不清哪個是,但她知道其中肯定有一個是方偉斌。一下車,方偉斌就站在徐梅面前了,兩個人手牽着手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站牌旁依然有很多的人在等待他們的另一半,一趟趟的公交車是他們的企盼,許多來北京打工的年輕人,住在北京的五環外的效區,每天早上上班和晚上下班時間,他們都會聚集在這個站牌下,公交車早上載走了他們晚上又送回來,日復一日,天覆一天。很多人飯可以少喫,公交卡卻不可以不辦,沒有卡他們就像是沒有了腳,寸步難行。

徐梅本來想把今天公司發生的事情跟方偉斌說說,可當她看到方偉斌那憂傷的面孔時,她沒有張開嘴,用力挽着方偉斌的胳膊,好使兩個人的身體靠在一塊兒。她要保護好這段一起喫苦的幸福。

T W E L V E

二十天多後,徐梅和方偉斌找到了真正適合自己的工作,徐梅離開了那個騙人的電話業務公司。徐梅一直和高雙雙保持着聯繫,並在半年後,把高雙雙招聘到自己所在的公司。

困難的時候要堅強,相信自己,不要把幸福寄託在別人身上,這是我從徐梅身上學到的,我就是高雙雙,一個逃婚跑到北京來的內蒙女孩,現在我已經是公司部門經理了,當然是徐梅幫了我很大的忙,她教我看清楚自己,教我學習,奮鬥,越是困難越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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