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我出了小區門，剛順着幼兒園的圍牆走了幾步，聽見有人叫我。
我擡起頭茫然四顧，時間還早，路上人稀稀拉拉。叫我的是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女人，她倚靠着一輛共享單車，身邊跟着一個黑瘦的小男孩。
許是來太早，學校還沒開門。
女人看上去很眼熟，可是我卻不大想得起她是誰。只好開動我運行不暢的大腦CPU緩慢分析：首先，這個女人肯定不是我的鄰居，也不會是我孩子同學的家長，因爲她們都不會叫我“阿六”，只會叫我“某某媽媽”。我的生活圈子就那麼大，除了這些人，我倒是想到一個可能性：她是我新來的同事阿央吧？阿央來上四天班了，曾說過她住的地方離我很近。
一定是了！
於是我停住腳步，笑着跟她打招呼：嘿！你孩子在這裏上學啊？
女人在安全帽下，也禮貌性地笑：嗯！
我尬聊一句：不錯呀！我孩子也在這裏上。
我不由自主地說廢話，其實她一定是看到我從小區出來的。
女人：呵呵！
我微微做了個手勢：嗯，那我……先走了啊！
她也沒有再說什麼，目送我離開了。
我不停地琢磨，有點納悶，又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祕密似的。
阿央的臉，怎麼變得這麼黑了？而且好粗糙啊！難道是太早，沒來得及化妝擦粉嗎？或者是她昨天同我一樣，頂着灼灼烈日去測核酸，回來變成天然的醬肘子色了？一定是的。
還有，面試的時候，阿央明明說過她的孩子沒有帶過來，在老家呢！難道她那天在騙我？
假如是騙我，她剛纔爲啥要主動跟我打招呼呢？她不怕謊言暴露的嗎？她不主動叫住我，我一定也注意不到她。
難道，還是因爲大清早剛從牀上爬起來，她的腦子還不清醒？對了，她還叫了我“阿六”，在公司她可是叫我“六姐”的。
她的腦子也糊塗了，一定是這樣的。
中年癡呆，我同情地想，和我一樣。我上週五帶了飯到公司，中午打開準備喫的時候才發現，只帶了菜，沒有飯。這件事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
我感慨人到中年，都一樣糊塗啦！
並且一直想着，要不要把她面試時撒謊的事告訴我們經理？
一來就撒謊，明明在送孩子上學，卻說孩子在老家。形象不好了。
但是她這幾天上班表現還不錯，也許撒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謊可以原諒一下，不是嗎？
……
我把這件事想了一路，發現很快就到公司樓下了。我還在想阿央送孩子是騎單車，她每天這麼早就去送孩子，爲什麼比我晚到公司很長時間呢？學校到底幾點放孩子進門啊？
正想着，迎面走來一個粉面女子：六姐早！
我迅速張嘴回答：早！
女子同我擦身而過時說：我去買個早餐。
我：噢！
突然好像腦子裏有什麼開關咔地被打開，我發現這纔是阿央！皮膚白白的，有禮貌，熱情！先跟我打招呼的那個人，分明是……啊哦，對上了！我喫驚地恍然，她不是那個，上個月來上了幾天班，沒能通過試用期的虞芳靜嗎！
看來，有中年癡呆的，始終只有我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