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和他喝着咖啡閒聊時，我們都是足球迷，說荷蘭三劍客，說中國健力寶少年隊，也說時事，倒不大有家長裏短，配偶孩子，看他掛曆上約診、備忘，一水的正楷，與患者老朋友般的交談，就給人安心踏實，妥帖穩重之感。
近二十年過去了，再這樣坐着聊天，感覺彷彿上次就在昨天似的，我們都自然地延續着話題，沒有很興奮，很激動，還是那樣緩緩的、暖暖的感覺。
他一點沒有顯老，我已飽經滄桑。都進入了老年，話題到底與前不同，有了同屬老年人的感悟。
他說亞萍中風偏癱半年來，雖然服侍辛苦，但也有收穫。
“那天我九十高齡的老媽在我這洗手，我站在她身後，兩手穿過她的腋下幫她挽袖口，把她老人家激動得，說我伢兒懂事哦，貼心哦，孝順哦…唉，其實，我就是伺候亞萍做習慣了，可是，在我媽那裏，感動得不行，看看，這就是媽，這就是兒子，唉”說這話時，他的眼睛微微發紅。
好像身邊這麼感性還願意表達的男人很少誒。
由此，我們又有了共同語言，關於代溝，關於孩子，關於網上現在的內卷，躺平，關於養老…我們漫無目的閒扯，我聽不到他什麼激烈的言辭，他總是平靜地，灑脫的看待，從前的艱難困苦，如今的苦盡甘來，他都那麼淡定從容，豁達隨性，也許，插隊的經歷會讓人有一種抗衡一切的力量。
雖然是做着一份喫飯的營生，但他崇尚慢生活，前年他帶一大家子去了俄羅斯，又勾起他對前蘇聯文學的愛，問我看不看（靜靜的頓河），我說以前看過的吧？記不得了，現在眼神不好，好多東西都在喜馬拉雅上聽，於是，讓我給他下載了安裝了一下，我幫他搜了，加在他收聽書夾裏。
每週兩堂的老年大學美聲課，說到這，站起來給我唱了（天路），我說，等你把亞萍照顧好可以行走了，我們一起嗨歌去。
下次有緣再聚的話，要好好討教他的爲父爲母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