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忠義龍舌 跪謝周勃

京中  呂轅府

      外面光亮不足,等到來人踏入廳堂,此刻再細看,赫然就是龍舌。龍舌此時飲下一罈酒,有些微醉,但是步伐倒也穩健。邁進門來,且走了幾步,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呂轅看了看龍舌,一股充滿酒氣的風迎面而來,他故作疑惑道:“龍叔,你這是爲何?”

      龍舌吐了口酒氣,緩緩說道:“我把十字給放了!還請三爺依家法處置吧!”呂轅拍案而起道:“你……仲佑,你且說來,私放囚徒,依家法該當如何?”仲佑一驚,緩緩道:“依法處死!”呂轅冷冷道:“那就照辦吧!”仲佑起身到得堂中間跪下道:“三爺,念在龍舌年事已高,又勤勉爲主的份上,饒了他這一次吧!”袖中也到堂中跪下道:“黑甲袖中,附議!龍舌忠心耿耿,事事爲主。本就無有大錯,僅憑如此,又不是無可彌補。如此就要殺他,會寒了人心,還請三爺三思!”文靜拉了拉呂轅的衣袖,顯然她不知道呂轅並無殺心,輕聲對呂轅道:“轅哥,息怒,龍叔看着你長大的,他是什麼樣的人,你最清楚了!就算如何,也不能殺他!”

      呂轅轉身看了看文靜,又拍了拍她的手,暗示她不必擔心。呂轅道:“龍舌,你可還有話說?”龍舌本就抱着必死的心,想起之前在後堂卻還和十字嘴上逞強。他心裏知道規矩,也知道法不容情。此刻也只能搖了搖頭道:“老奴甘願赴死!”呂轅緩緩道:“那就這麼辦吧!”仲佑一聽,忙道:“三爺,且不論龍舌年事已高。此刻正當用人之際,陣前斬將,切不可滅自己威風,漲了他人志氣啊!您若殺了龍舌,那不是着了藏折的道了嗎?甚爲不智!”袖中接着說道:“尚且可以留着龍舌,他自己犯下的錯誤,讓他日後自己去填,哪有挖坑不填的道理。如若他日龍舌擒得十字,那便作罷,如若擒不得,那就只能待三爺日後功成,再殺他不遲。如此,至少給龍舌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呂轅冷冷道:“龍舌,你看,這麼多人替你求情,我也並非冷血。你且記得他們恩情,我亦不再追究。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鞭杖五十,院中執行!”呂轅扭頭看了看仲佑,緩緩道:“仲佑,你親自執行。”仲佑應承,帶着仲夏隨龍舌往院中去了。

      不過須臾,院中傳來鞭撻聲,卻不聞疼痛的喊叫。呂轅暗自心疼,卻奈何規矩在心。他扭頭對文靜道:“文靜,你是我妻,你代我前去,送些飯食給龍叔。告訴他,本也無心懲他,奈何龍叔年高,也定然堅持遵循秦門規矩!我也亦是,母親樹立黑甲規矩嚴苛,不免有些偏頗。奈何母親過世不久,我也無心料理這些事情,更不想過多更改規矩,待到時日久些再行定奪。你代我前去問候,定要好生訴說!”文靜點點頭,緩緩道:“轅哥,我就知道你有苦衷。你放心,我定然好好處理,我下去準備酒食了。”

      呂轅突然又想到什麼,忙對袖中說道:“姐姐,你去辦一件事!”袖中本來見得呂轅同文靜說話,殿中無人,有些醋意,自己想要回避,已然快走到門口了。聽得呂轅喚她,便又轉身單膝跪下,緩緩說道:“三爺你且吩咐!”呂轅不喜歡袖中如此見外,總是叫姐姐,但是袖中卻依舊是一副臣下的樣子。

      呂轅無奈道:“十字逃出,定然會去尋他們。也必然會先去藏折府中,此刻藏折外出,十字見他不在府中,定然會去找黑陌。如此繞遠,就還有機會。你趕在十字之前,知會黑陌,省得他到時候不知緣由。十字也算是會使詐之人,可別讓黑陌吃了虧!”袖中覺得有理,急道:“謹遵令!”便踏步飛出門去。

      不過須臾,御林就回來了。周勃在府前下馬,踏步進了院子。御林看到龍舌挨鞭子,他便大致知道原因,嘴上卻也不饒他:“龍老頭,你是又偷喫酒了吧,這會兒挨幾鞭子看看冷汗是出沒出!”龍舌見御林打趣,自覺喫虧,背上又喫一鞭子,嘴裏卻是悶哼一聲…周勃看這一切,卻也覺得糊塗,奈何是三爺家事,自己也不好多問。只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去,自顧自大步往廳堂去了。

      堂間只有呂轅一人,喫完,百無聊賴,正覺得無趣。就聽得御林在院中叫喚,便知道御林回來,站了起來。沒多久,就見周勃進來。御林隨後,卻也不說話,作了作揖,就轉身離去。御林是好熱鬧的人,此刻,在這廳堂間拘謹,還不如去院中,挑逗龍舌去。呂轅、周勃二人相互作揖,呂轅道:“太尉大人最近可還曾受到襲擾?”周勃道:“託三爺洪福,上次之事後,便是少有了,如此,還是多謝三爺護佑啊!”呂轅擺手道:“太尉大人言重了!”

      兩人在側室相對坐下,文靜也燒了好茶,放下便出去了。周勃飲了一杯道:“不知三爺此番喚老夫前來,所爲何事?”呂轅笑道:“在京數日,也不曾登門拜訪,這是我的錯。如今卻是有事,一件公事,一件私事!不知太尉大人是要先聽哪一件?”周勃也咧嘴道:“三爺哪裏話,理當老夫前來拜訪,奈何眼線太多,害怕暴露三爺目標了。兩件事?如此說來,還是公事爲先吧!”

      呂轅喝了一口茶道:“前幾日太尉大人出得城去,我本有事相商。而後只邀得丞相大人。數月前,我邀你們二人相佐,定是要玉成此事!”呂轅停頓了一下,周勃卻說了話道:“不知三爺說的可是:挾持酈商,威迫酈寄離間呂產、呂祿二人之事?”呂轅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周勃見呂轅不語,便接着說道:“前幾日,丞相大人特意到我府中,說了此事。他言此事雖然看似可成,但是也無十分把握,所以前來告知此事並同我商議。老夫覺得,丞相大人計策即與三爺商議,定然是可行的,只要呂氏勢力不插手。此事定然不會有什麼曲折,只是…”

      呂轅見周勃疑惑,便問道:“呂氏勢力那邊我自有安排,且不用多慮。不知太尉大人所慮何事?”周勃緩緩道:“那老夫就明說了,呂祿如果真的依計去了趙地,卻是隱患之一;京中主要衛戍南北軍,北軍自在呂產手裏。呂祿離去,南軍將領自然就空缺出來。如若不及時奪帥,屆時呂產反應過來,吞併南軍。南北軍皆在呂產之手,二人在時,尚且相互制衡。如若真的吞併,那唯恐日後更加不好控制,此爲隱患之二。”

      呂轅聽罷,給周勃斟滿茶水,緩緩道:“你說之事,我也曾考慮過。卻是當時沒有考慮到的,不知太尉大人有何良策。”周勃引了一口茶,說道:“如若計成,呂祿定會離去,前去趙地。這件事情倒也是好辦,都不用勞三爺動手,只要告知一人,自會有人收拾他呂祿!”呂轅疑惑道:“哦?不知太尉大人所說何人?”周勃笑道:“那位不可一世的齊王劉襄,在京中可還有一個弟弟:朱虛侯劉章!三爺是不是把他給忘了?他可是痛恨諸呂,此刻齊王在外征戰,他也是躍躍欲試啊!三爺如若應允,我替三爺前去,賣他個面子!只要知會他在呂祿去往趙地的路上設伏,定然能絞殺呂祿!”呂轅笑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勞太尉大人了!”

      周勃擺擺手道:“三爺這麼說,可就生分了,同爲劉氏,何敢言勞啊!”呂轅點了點頭道:“那你說奪帥之事,該當如何?”周勃想了想道:“此事定然也不難,只要搶在呂產之前進入南軍。京城衛戍的兵士大多都是開國的高祖親兵,不是老兵也是世襲老兵的新人。這些人心中有仁義,皆擁護劉氏,無奈迫於將令。只要尋一人進入南軍,登高一呼,大事可定!”

      呂轅想了想道:“此事太尉大人心中可有人選?”周勃哈哈一笑道:“三爺可是說笑了,您手底下多的是好手。如此簡單之事,隨便遣一人前去就好!”呂轅擺手說道:“太尉大人,此事還真沒有您說的如此簡單!”呂轅見周勃疑惑,便接着說道:“您也說過,京城衛戍的兵士大多都是開國的高祖親兵,如此,尋一個誰也不相熟之人去行此事,兵士不知真假,反而不信,反而弄巧成拙,唯恐得不償失。”

      周勃想了想,說道:“三爺所慮,還真是不無道理。如此的話,不知該當如何?”呂轅笑道:“我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周勃疑惑道:“哦?不知三爺所思何人?”呂轅飲了一口茶道:“就是太尉大人你!”周勃一驚,索眉思慮起來,呂轅接着說道:“太尉大人本就是與高祖一同成就大事老人了,又官居太尉,手上怎可沒有兵權。那些兵士雖是高祖親兵,但是有一部分人也是你的舊部。此番想來,還是太尉大人你去更加合適。屆時,我遣部下與你一同前去,力保太尉安全,你且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收復南軍!”

      呂轅說罷,見周勃嘆了一口氣,不禁疑惑道:“太尉大人爲何嘆息?可是有什麼難處?”周勃搖了搖頭道:“三爺這用人不疑的性格,和最初的高祖倒是有幾分相像。奈何高祖功成之後卻……”呂轅笑道:“太尉多慮了,我志不在此,只爲還政於劉氏,事成之後,定然隱退!”周勃正色道:“不知三爺爲何如此看得起老夫,老夫何德何能,能得三爺如此信任!”呂轅微微一笑,緩緩說道:“太尉大人手上是否有一片甲冑?光滑黝黑的黑色甲片,背書一個‘影’字?”

      周勃聽罷一驚,手慌忙揣入懷中,緊緊握着那塊甲冑殘片,卻也不拿出來。他甚至有些驚恐道:“你怎知此事?”呂轅也不玩笑,接着說道:“太尉大人不必驚慌,在下即知此事,也斷然不會拿此事威脅於你。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天下再也不會有人再知道!”周勃稍稍放心,說道:“僅憑你知道此事,如若想要挾於我,我也定然會聽命於你。只是你即知此事,卻不攜此事要挾於我,三爺果然仁義!”呂轅緩緩道:“這便是在下所言的私事,也是要感謝太尉大人的事情!”

      呂轅起身,跨步一側,再次跪下,對着周勃行了一個大禮!周勃一愣,先是沒反應過來,須臾,慌忙起身扶起呂轅,連忙說道:“三爺這是何意?莫要折煞老夫!”呂轅扶周勃坐下,自己坐定,緩緩說道:“太尉大人自然受得此禮!”周勃轉念一想道:“難道三爺同這黑色甲冑有些淵源?”呂轅點了點頭,說道:“太尉大人說的不錯!不瞞您說,你所救之人,就是在下的母親大人!”

    周勃又是一驚,似乎是沒聽清,疑惑地問道:“你說什麼?”呂轅也不厭倦,接着說道:“就是高祖兵臨咸陽城下之時,有一車架逃亡。你率兵追擊。那車架在遇到項家軍後,被擊散,一行人四下逃亡。您趕到之後搜尋生者,那枯井之中,您當年所救之人,就是在下的母親!”周勃瞪大雙眼,說道:“她是你母親?你的母親不是老三爺嗎?可我所救之人,可是先秦遺脈,秦王子嬰的姐姐,秦國的幼公主啊!”呂轅點點頭道:“太尉大人說的不錯,正是那扶蘇之女,秦國遺脈的幼公主!”

      周勃此刻腦子裏一片混亂,如若老三爺是幼公主的話,那如今的三爺如此相助劉氏,到底爲何?那三爺爲何姓呂?怎會與當今太后同姓?是否有什麼淵源?他記起了自己救起的那個幼公主,她又是如何成爲老三爺的?周勃如何也想不明白其間關聯,思緒猶如散落了一把珠子,他急需要一根揭開謎底,如命般真相的繩索將這珠子串聯起來!

      呂轅看着周勃一手揣入懷中,此刻緊鎖濃眉。好像又想起了那段崢嶸歲月,呂轅看着,卻也不說話打斷,任由周勃沉思。呂轅看了看窗外,此刻窗外沒了鞭撻的聲音。此刻分外安靜,想來都各自回去歇息了!呂轅再看周勃,他似乎涉入了回憶的長河裏,細細找尋着蛛絲馬跡。


                        (本章完結,來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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