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與酒(71)

遇到她的那個下午,是2019年8月某天。

那時,仙湖植物園綠意盎然,到處都瀰漫着盛夏的氣息。

兩年後,他獨坐南書房的臺階上,敲着一些無人會看的文字,時不時會陷入沉思。

如果,如果他從未來過這個城市,如果2019年8月這天,他沒有來這片清涼地,他也許一輩子也不會遇見她。

但是,這個世界往往沒有如果。


這幾年,國學很熱,她被成功洗了腦。

在他看來,這種活動就是捐智商稅,但她,卻很樂意參與。

今天的活動,是講究佛學與禪修的。

在他的印象中,這是印度人或者日本人所擅長。

可這兩年,國內熱衷於此的人並不在少數。


講師講完了,一種難言的喜悅,掃過聽衆的臉。

他說,像秋風掃過大地,噼噼啪啪的掌聲,像折斷的竹子,響徹在山林。

講師含笑站着,像一株嫩綠的水草,在風中搖曳。

有人站起來,凳子嗙的一聲響,他心頭一震。

那人問道:師傅,請教一下,何爲“六根清淨”?

講師愣住了,數秒後,含笑地點點頭,沒有說話。

地下鴉雀無聲,主持人一臉尷尬地站在一旁。

很快,安靜的人羣開始騷動起來。


他心底裏暗想,這麼簡單的問題,講師也答不上來嗎?

人羣的竊竊私語中,夾雜了一些低低的笑聲。

有人舉起了手,是他,所有目光橫掃過來。

他生性內斂,略帶羞澀,微微紅潤的臉上,浮現幾分憂色。

會不會太過出風頭?他站起來,心底猶豫着。

不管他了,總得講幾句吧,那就講吧,反正我也不是胡言亂語。


他哈哈一笑,這個問題太簡單,不用老師來回答,我來幫您回答。

多年後,坐在弘法寺的石階上,想着一切都已盡,他忽然有點後悔,後悔當初說過的這幾句話。

她告訴他,從第一次見他,他就喜歡好爲人師,喜歡砸別人的場子,她很討厭他這點。

當然,這些都是後來的事情了。

那天,他把有限的看家底的知識都抖了出來,圍繞“六根”,從眼耳鼻舌身意,一路侃到弗洛伊德,又看到愛因斯坦。

人們的臉上有些緊張的神色,竊竊私語又泛起。

他知道,說的有點多了,該快速結束了。

她後來告訴他,那時,她在人羣中聽他胡侃,真擔心他一直說個不停,也擔心收不了場。

所幸,這些擔憂都略顯多餘。

他還是很好地守住了,簡短地結束了他的所謂“分享”。


講師尷尬地聽完,客套話不可避免,對他一頓誇,垮塌學識淵博。

但他敏銳地感覺到,講師轉過去的臉,鐵青着。

主辦方給積極發言的聽衆發了小禮品,一把摺扇,上書“從善如水”。

他挎着包,搖着扇,信步而去。

他回味着剛剛的一切,一種愉悅縈繞心底。

“同學,你等等我”,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去,一雙憂鬱的眼睛望着他。

故事,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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