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爲愛瘋狂
雖然我媽嚴重不同意我們交往，還放出了“如果你再和他有來往，那你就不要認我這個媽了。”這樣的狠話。當然了，我知道這只是她一時的氣話，真到了那一步，她也只能認了。
一直以來，我都比較聽她的話。但這一次，經過內心的無數次掙扎，我決定鐵下心來，我的幸福，我的未來，要自己爭取。
像無數對遭到父母反對的愛情一樣，越是反對，作爲兒女的就越有反抗意識。要不怎麼說愛情的力量很強大呢？排除一切阻力也要在一起。
於是，在某個週末的晚上，我給父母留下了一封信，悄悄地收拾好行李，趁他們不注意，便離開了家。不就是師生戀嗎？大不了這個職位我不要了。不就是大幾歲嗎？大不了再當一回18歲的樣子，瘋狂一把。
我要去見陽晨，要和他在一起，要到他所在的城市裏生活下去。只要有他在，喫苦也是一種幸福。
火車站，擠滿了人，有的人臉上寫滿了等待，有的人充滿着焦慮，有的人不時地露出一絲微笑，而我的眼神裏，裝滿着堅定。
“乘客朋友們，請注意，K328馬上就要開車了，請準備好行李物品……”終於，我快要奔向他所在的地方了，等我上了車，就立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我要和他在一起，不管什麼困難都不怕。
“喂，小小，小小。”正跟着人流緩緩前進的我，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轉頭一看，表哥？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他迅速撥開了擁擠的人羣，這很快讓我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了。我立刻撒腿就跑，撞得周圍的人東倒西歪，也管不了了。
“小小，你別跑。喂!”任由他喊叫，我頭也不回，拼了命地奔向那輛列車。
“啪”地一聲，我摔倒在了地上，顧不得疼痛又爬起來，腳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我的行李忽然間拉不動了。一看，完了，表哥追上來了。我大聲地說，“你別攔着我，火車快要開了！”
“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說。”生拉硬扯地把我拖到一邊，“你怎麼這麼瘋狂？不要這工作了？多少人想要而得不到呢？不要家庭了？搞私奔？”一連串的問號像一把把錘子一樣，企圖想敲醒我，我卻一臉固執得很。同時也很納悶，怎麼他們這麼快就知道我離家出走了？表哥又是怎麼空降過來的？
眼看着車子就要走了，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試圖跑，但還沒走出兩步就被他拉回了原地。我癱軟地坐到了地上，絕望地大聲哭起來。
“爲什麼？爲什麼你們不同意？爲什麼要逼我？我們相愛有錯嗎？”
來來往往的人奇怪地看着角落裏的我們。我也顧不得自己的形象與別人的眼光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表哥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安慰道，“小妹，老哥是過來人，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十年前，我也和一個女孩子很相愛，但她們家嫌棄我的條件，死活不讓她和我在一起，還綁着她不讓出門，我們就這樣分手了。
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混出個名堂來。可是，當我什麼都有了的時候，她已爲人妻，爲人母。我也慢慢地從那段傷痛中走了出來，只希望她過得幸福。你知道嗎？經歷了這段感情後，我想明白了許多事情。有些故事，不一定要有結局，纔是圓滿的。有些痛苦，是會讓你們成長起來的。現在，我不也有一個很好的妻子嗎？”
儘管表哥說得很煽情，可是我壓根就聽不進去，只知道我的計劃完全泡湯了，麻木地跟着表哥一路回家，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行屍走肉，什麼叫做絕望。我模糊的雙眼看着車窗外，任憑眼淚無聲地滴落下來，我想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心如刀割吧。
回到家，看到了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流過淚的媽媽，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有淚痕。聽表哥說她高血壓上升，差點暈了過去。我愛她，她辛辛苦苦撫養我長大，爲我付出了那麼多。同時我又怨她，爲什麼要干涉我的愛情？爲什麼總喜歡替我做主？
而爸爸還在另一個車站裏着急地找我，聽到我回來了，才趕回來。這一切，讓我真的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覺，第二天當做這一切都沒發生該多好！
（四十七）分手
媽媽又在我耳邊唸叨了，要我和陽晨分手。爲了讓我痛快地下決定，她軟硬兼施。時而給我講大道理，女人的青春很短暫云云。時而列舉身邊其他人的例子，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多以悲劇收場。我腦袋都快要炸了！
只要想到離開陽晨，我心裏就很痛很痛，也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說。
也許，拖得越久，彼此受的傷害就越大。也許，是真的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我問陽晨：“如果我們沒有在一起了，你會恨我嗎？”
“不會，但是再也不會這樣去愛了。”
聽到這句平靜而沉重的話，我的眼淚就像從篩子裏漏下來的米粒一樣，沒完沒了的。我咬住雙脣，艱難地把那句讓我後悔一輩子的話說出了口，“我們分手吧。”
他沉默了一會，聲音哽咽，明知道答案卻還是不甘心地問，“爲什麼？”
“我已經把我們的事告訴家裏了，他們死活都不同意，你對我死心算了好不好？”
“我不會死心的，只要你給我時間，我一定會證明給他們看的。除非你已經愛上別人了。”最後這句話像是點醒了我，也許只有這樣，他纔會放棄。
我很決絕地說，“是的，我已經愛上別人了，我和陳天澤後來又見面了。”
“不可能，你騙我……”沒等他說完，我就殘忍地掛了電話。
關掉手機，大聲痛哭，哭得天昏地暗，驚天動地。
分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煎熬。我好想打電話給陽晨，想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可每次在手機上按他的名字時，就立刻掛斷。我想到自己是那麼近乎殘暴地說出了分手，心裏又是多麼地難過。
第二天，蔡鵬打電話給我，很着急地說，“韓老師，陽晨已經醉了一天一夜。今天又在喝酒，我們都勸不動他，要不你來看看他吧。”
分手的話已經拋到了腦後，蔡鵬的話就像最後的那根稻草，我拼了命地想要抓住它。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火急火燎地趕去了他學校。
當看到他醉熏熏的樣子，嘴裏迷糊地說着，“你……終於……來了。”隨後，“噗”地一聲吐了，吐出來的都是水，零星的幾粒米飯。我很想罵他，爲什麼要這樣摧殘自己？但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唯有心疼的眼淚不爭氣地掉落。
“怎麼辦？去哪裏？宿舍還是？”有同學小聲地問道。
“去外面吧，嫂子你覺得呢？”蔡鵬轉而問我。
我點了點頭。他們要麼背要麼扶，總之是各種姿勢把他弄去了后街的一家酒店。
“謝謝你們了。”我對這幾個好心的同學說道。
“嫂子拜拜。”
我脫掉他的鞋子，解掉外衣外褲。讓他好好地睡一覺。
“渴，好渴。”
我馬上給他倒水，他喝完後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將他的頭枕在我的手臂上，仔細看着他帥氣而又憔悴的臉龐，我想永遠記住他的樣子。他的皮膚是那麼幹淨，沒有痘印，沒有斑點。有着清秀的眉目，挺直的鼻樑，微笑時雙脣會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看着他，想起我們從相識到相愛的這三年時光，滿滿的都是我們美好的回憶，無數次的嬌羞，無數次的心跳，無數次的甜蜜。我們幸福着彼此的幸福，憂傷着彼此的憂傷。
他曾說，我是一朵燦爛的向日葵，而我說，他就是我的陽光。可是我怎麼能這麼忍心，要親自將那束屬於我的陽光丟失，要將我們最珍貴的愛丟棄？
睡夢中，他緊緊地抱着我說，“小寶，不要離開我。”
“好，我不離開你。”我輕輕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似的哄他入睡。
凌晨三點，他醒來，輕輕吻了吻我的臉。我睜開雙眼，撞進他深色的眼眸。藉着微弱的光芒，久久地凝視彼此。像是地動山搖之前的平靜，像是海枯石爛之前的坦然。
然後，像是心電感應般的，一股悲涼之情從我們心底裏一齊奔湧上來。像是看了一場以悲劇收場的電影，我們無聲地哭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爲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夠在一起？
“真的沒有希望了嗎？真的就要分開了嗎？”他一遍遍地問，一遍遍地吻。
那一夜，我們如同兩個極度悲傷的孩子一樣哭得天昏地暗，彷彿把這一生的眼淚都流盡了。
那一夜，我們如同兩條蛇一般纏綿不已，彷彿要把彼此的身心連同感受都徹徹底底地交付出去。
將所有的熱情，熱量都在這一夜耗盡吧。天亮以後，就是我們說再見的時候了。也許，此生，再也不能相見。
離別的車站。
經歷過好幾次離別，卻從來沒有哪次像這樣沉痛。從前至少帶着一絲希望，因爲載着未知。而如今只有絕望，因爲一切都已見分曉。
我們緊緊地相擁，沒有哭泣，大概是眼淚已經流乾了吧。我是多麼想和他在一起啊。可是，前些天發生在火車站的那一幕浮現在了眼前。我無法割捨親情，最終選擇愛情。
那一次，感性佔了上風。這一次，理性把我那衝動的火焰一點一點地熄滅了。離家出走的場景，也成爲了我對他隱瞞的唯一祕密。
當汽車再次按響喇叭時，我們緊握的兩隻手正無情地分離。轉身過後，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落下來。
當車子漸漸遠去的時候，我意識到屬於我們的美好時代裏發生的美好愛戀，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四十八）一個人的回憶
從那以後，我每天都在傷心中度過，在回憶裏沉淪。我忘了怎麼笑，忘了怎麼哭。
我的生活就像是缺失了陽光，是那樣的黑暗與無助。我就像一朵萎蔫的向日葵，不再明媚鮮亮，而是被所有的悲傷所籠罩。
原來，最痛的不是分手，而是分手之後的回憶。
晚上，再也聽不到那個電話的響起，再也不會因爲捨不得掛斷電話而相約數到三，再也沒有了親暱與歌聲。
我一個人，在KTV裏唱着曾經我在電話裏爲他唱的歌。一首首歌詞，如同在映射着我的心。唱着唱着，淚水漸漸模糊了雙眼。
“當你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 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
一輩子有多少的來不及 發現已經失去 最重要的東西 恍然大悟早已遠去……”
“我愛他 轟轟烈烈最瘋狂 我的夢狠狠碎過卻不會忘 曾爲他相信明天就是未來 情節有多壞都不肯醒來……”
“在就要轉身前 忽然又想起你 相遇的那一天漾着微笑的你 那個微笑 還是很美麗……”
“回憶與我都不愛說話 偶爾我會想起他心裏有一些牽掛 有些愛卻不得不各安天涯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他 他現在好嗎 可我沒有能給你想要的回答 可是你一定要幸福啊……”
我一個人，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看着一對情侶依偎前行，十分恩愛，這多麼像曾經的我們啊。可是，我們再也不能這樣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一個人，在校園裏散步。這個學校，留下了我們太多純情的回憶，留下了我們美好的青蔥歲月。走到哪兒，哪裏都會浮現出他的身影，他的笑容。
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滴落在我的頭上，身上，朦朧了我的整片世界，臉上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雨越下越大，似乎沒有停止的趨勢，就讓它沖刷掉我的思念，沖刷掉我的痛苦吧。
這是我這二十多年來所體驗到的最大的痛苦，比當年高考失利不知要痛多少倍！這些日子所流下的眼淚，也比以前流過的加起來還要多！
操場上，他打籃球的身影彷彿還未曾離去，坐在自行車後面的我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孩；走廊裏，我們第一次四目相望時的奇妙感覺是那樣刻骨銘心；房間裏，坐在電腦前的我們是如此地近，近到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我一個人，上完課之後就靜靜地拿着手機或電腦發呆。一遍遍地看着那些長達千多頁的聊天記錄，看着那些溫存的信息。曾經的溫暖與現在的淒涼，成了強烈的對比。最後，我終於狠下心來一鍵刪掉它們，那是彼此無數個夜晚的內心對白。可是，記憶並不會如此瞬間成爲空白。
我一個人，喝着酒，獨自回憶，獨自悲傷。我好想醉一場，醉到希望能失去所有的回憶，醒來後如同夢一場。可是，我沒有醉，也沒有失憶。
回憶就像是我的影子，牢牢地粘住我，我走到哪，它就跟到哪。我萌生了要離開這所學校的想法。也許，只有這樣，我才能擺脫這樣的回憶。明明回憶裏都是甜蜜的味道，卻令人如此地心痛。曾說他大學畢業去哪兒，我就去哪兒，至少還有個念想，如今更不知道自己該漂向何方。
三年多時間，不長也不短。我不再是那個剛畢業的，第一次站在講臺上不知所措的毛頭小孩，已經成長爲能在課堂上隨機應變的所謂經驗型老師了。不再是那個情感世界很單純，以爲相愛就會愛一輩子的天真小女孩，已經懂得了放手也是一種愛。
無奈放棄的愛，會成爲永恆。一個人，一段情，一抹回憶，一篇故事，會在心裏永遠保留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