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一通電話

01

迷迷糊糊中,女人被一陣電話聲吵醒了。她微微張開雙眼,是一個陌生號碼,誰會在三更半夜打電話過來呢?接通了,聊了一會。看樣子,她不得不下樓一趟。

脫了睡衣,換上一件裙子,穿好鞋子。頭髮就懶得梳理了,就那樣胡亂披散着,怕對方等得太急。

睡在另一間房的男人,彷彿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好奇心驅使着他從淺睡中醒來,先是進入女人的臥室,發現她不在牀上了!此時,他的睡意全無。

迅速去了廁所、客廳、陽臺,邊找邊喊女人的名字,可還是沒見人。他又折回臥室,用手拍了拍被子,因爲怕體積小的她蜷縮在被窩裏而沒被他注意到,可牀上依舊只有孩子熟睡的身軀。

空調發出的微弱的幽藍燈光,使臥室變得有點詭異起來,他的心情也變得愈發沉重了。忽然靈光一閃,他將腦門一拍,怎麼這麼笨,不知道打個電話給她?可接下來就看到了正在牀頭櫃上充電的手機亮了一下。

他立刻拿起來,屏幕上顯示着微信有一個新通知,可右上角又提示着是1小時前。他很想看看她手機裏是不是藏着什麼祕密,可是她新設置的屏保密碼,他並不知曉,隨便輸了兩次都不對。

她到底去了哪兒?他點燃一根菸,邊等電梯邊尋思着這個問題,冷靜而又夾雜着幾分恐懼感。他無法想象假如她有個三長兩短,生活會變成什麼樣。

至少可以排除她夢遊和尋短見,因爲他清楚她沒有夢遊的這一習慣。也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哪怕天都塌下來了,她也不會以輕生來作爲代價的。儘管他還是心驚膽戰地在陽臺上看了又看,沒發現下面有異常情況。

他想起這段時間兩個人之間的矛盾,雖然婚姻是已經千瘡百孔了,但也不是不能維持下去。至少從表面上看,她依舊是快樂的。當然了,或許只有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那些被她深藏的思緒纔會湧上來。

他想起白天她突然跟他說的那句話,如果把孩子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那麼她是否自由了?他想不通她到底要什麼樣的自由,難道他給的空間還不夠嗎?

“你不用管,我有我的路要走。”她決絕地說。

他看着那雙清冷而又寂然的眼睛,瞬間有想哭的衝動。從何時起,她未來要走的路就沒有將他計劃在內了?從何時起,她就有獨自想要走的路?從何時起,她不再依戀他了?

或許是他害怕她會離開他,或許是想要她放棄那些古怪的念頭,他打擊道,“我們過這種平凡的幸福生活不好嗎?爲什麼非要作死去尋另一條路?你覺得憑你的智商能走到哪兒去?能實現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嗎?”他越說越激動,越激動越氣憤。

她張開的嘴巴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出口,只是那雙飽含淚水的眼,像一根刺一樣深深地扎進了他的心裏。

02

晚上,男人想跟女人一起睡。已經有好幾天沒睡在一起了,不是他回來得太晚就是她太累了。可是她一句“沒有興致”就生硬地打發了他。也對,白天他說了那麼重的話,她都沒有跟他吵,此刻正是報復的好機會。

既不與他交流,也不迴應他一下,他又不得不滾去另一個房間裏睡。鬱悶地想了一些事情,然後鬱悶地睡着了。

平時他睡得比較淺,一有點響聲就會知道,所以這大半夜發出來的聲音也沒有瞞過他的耳朵。可還是起來得遲了,她先幾步走了。

她到底去了哪兒,是否只是散心去了,還是?下一個念頭讓他不寒而慄,莫非是見什麼人去了?可爲什麼不帶手機呢?是忘記帶了還是怕他中途醒來發現她不在會打電話給她?接了反而不知道編什麼理由來騙他?

可是能見什麼人呢?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她還有重要的人在這裏?還是那個重要的人悄悄來到了這,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相見了?

他越想越覺得胸口好堵,堵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幾幕畫面在他腦海裏相繼放映着,一次他半夜起牀上廁所,從她房間的門縫裏看到了一絲光亮,那是從她手機裏傳出來的。一次他走來與她說話,正在與誰聊天的她迅速退出了對話框,回到了手機界面。一次她去洗澡,還在充電的手機被她帶進了浴室,她就那麼擔心他會偷看?

既無奈又驚慌地在小區裏找啊找,好不容易逮到了一個大伯,問他是否見到了一個女人。他詳細描述着女人的模樣,迫切地希望能從大伯這兒打聽到一絲消息。

大伯問他是不是穿的一件綠色裙子,他仔細回想着她是否有一件綠色裙子,貌似是有。她衣服那麼多,每天穿不重樣的都可以,他怎麼能確定她有沒有呢?

但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他循着大伯所指的路走了下去,可是走了一圈依舊是徒勞。他垂頭喪氣地往回走,忽然又想到了一招,怎麼不看看她是否開車了呢?

如果開車走了,那就是去了比較遠的地方。當然如果沒有開車,也不排除沒去,畢竟可能是坐人家的車走的。

他去看了她經常停車的那片區域,果真沒有看到車!他變得六神無主,想吶喊,喉嚨也像是堵住了一樣。想找人幫忙,可完全沒法從哪兒開口。

老婆半夜失蹤了。這簡直是一部深夜靈異恐怖事件!

03

男人點燃一根菸,似乎這樣可以帶走些許煩惱。他只能生無可戀地回家,如果他在等電梯的時候,稍微從這件事剝離出來,就會發現電梯是從他家所在的樓層下來的。

可他完全沒有覺察到這麼晚瞭如果沒有人上去的話,按理說應該是停留在一樓。他唯一期盼的是,第二天早上,老婆會如往常那樣躺在牀上,如果她不解釋也罷,就當是他做了一場夢就好了。

女人回到家之後,發現燈亮了。自己明明是沒有開燈出去的呀,莫非是老公出去找她了?她莫名覺得好搞笑,甚至能猜想到他的腦子裏會有無數種推測,每個推測似乎都有充足的理由。

她喊了一聲男人的名字,然後去他房間看了看,果然沒人!哈哈,要不乾脆惡作劇一下?她趕緊逃出去,然後等他回來的時候,再悄悄跟在他後面?不行,這樣估計會嚇暈他的。

或者等他差不多睡着的時候,她再溜進來,讓他早上起來再發現她竟然偷偷回來了,然後相擁而泣?這估計也不行,因爲她可以肯定他會睡不着的,那這個計劃就沒有意義了。

算了,別爲難他了吧!正當她想去打電話給他的時候,門開了,他回來了。她從臥室走到客廳,他嚇得後退了一步,她笑着說,“你去找我啦?”

他滾燙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光速跑來與她擁抱,並捧着她的臉蛋發了瘋似的狂吻着。他將她橫抱起來,放倒在牀上,脫下這件大伯口中的他貌似是見過一次的綠色裙子。

他什麼都不想求證,只知道此時此刻的她是屬於他的,只知道如果沒有了她,他也會沒有生活下去的動力。

她什麼都沒來得及解釋,就像觀衆一樣默默地看着他柔情的表演,然後自己也漸漸變成了一個投入的演員。

在一番激烈的動作戲中,他穿插了一句旁白,“你有沒有後悔過跟我結婚?”

她沒有回答。兩行清淚從她的眼角里悄悄地蔓延了出來。


04

男人的動作停了,女人的淚乾了。彷彿剛剛所有的情緒都不曾發生過,只是像一陣風一樣輕輕地吹過。

她說剛纔是有人打電話給她,叫她下去挪車,說那是人家的車位。都來這麼多天了,才知道有些車位還是私人定了的,才發現有些地面上的確是寫了個編號。她以爲交了租費,就都是隨意停的呢。

原來如此!他深刻地明白了“虛驚一場”纔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詞語。他緊緊地摟着她,好似一件失而復得的禮物。

他說,也不知道還能擁有多少天,能抱一天是一天了。

他說,如果覺得婚姻是你的牢籠,你可以選擇解綁,任你自由地飛。

他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能陪我走過這麼一段長長的時光,我已經知足。你的夢,只能怪我託不起。你想要去追尋,我也不會阻攔。

他說,即便有一天發現你想走的那條路,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容易,隨時都可以回頭。當然了,如果你遠走高飛了,偶爾還能回憶起這裏曾經也是你感到溫馨自在的胸膛,就已經很好了。

他的眼睛裏有什麼東西在閃亮着,她鹹鹹的淚水從眼角順着臉頰流進了嘴裏。過去是美好的,未來也會是美好的,只有如今是難熬的。

她窩在他的胸膛裏,他用手臂當她的枕頭。保持着這個姿勢,一夜到天明。天亮以後,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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