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暗夜王者 一代梟隼

京中  呂轅府

      夜,可以很長,長到門候一夜能滅一座城,夜,也可以很短,短到一覺下去,便不再醒來。此時殘月下的夜,悠長悠長,長到一夜酣戰至今無果。

      呂轅和御林同藏折戰的正酣,忽然聽得院外石街馬蹄聲急,又見遠方屋瓦之上一人騰挪跳躍的自遠而來。此刻幾人皆盯着來者,當然也趁此機會稍作喘息,來者腳下碎步確是黑陌“清風八式”的“仙人趕月”,因此也料定來者定時黑陌無疑。想來此時只有呂轅心中一沉,自己現在已無法確定黑陌立場如何。

      黑陌此刻落得院中,腳底一踏,直奔御林而去。呂轅心中此時同御林一樣,無不暗罵一聲。不急多想,黑陌抽的腰間唐刀,一式“漁樵問路”緊接着“醉翁登山”,御林應接不暇,頓時臂膀多了道口子。御林此刻嘴上疼的直咧咧,兩手卻長短刀一橫,明知不敵,也欲與之魚死網破。

      再看藏折此刻,藏折遠遠的本覺得黑陌身形有些奇怪,一招一式又略顯刻意,心中生疑,因爲京中還有一人,並未出現。那便是袖中,此人易容之術,天下無人能勝一二,袖中至今不出現,也便是爲何藏折時刻提防着周遭。此時,黑陌直逼御林之時,從藏折面前掠過,本有疑慮的藏折,此刻不知爲何,變得無比堅信。心中一計:少了御林牽制,虐殺呂轅,還不手到擒來。藏折冷笑道:“小主人,可還有什麼遺言要留於後世的?”多了黑陌,此刻即便袖中出現,也並不能左右戰局的結果。

      呂轅心中頓感被騙,心中暗道:難道天不容我?呂轅望向御林,此刻二人眼裏盡是決絕。呂轅心中一橫,緊咬口中短刃,腳底一踏便向藏折殺去。此時幾人亦再次絞殺在一起,呂轅痛下殺心,也顧不得些許,手下盡是殺招。藏折一時應付,頓時有些慌亂,咋一看竟讓人有些錯覺,覺得這勝負還尚未可知。御林和黑陌也廝殺在一起,二人的決絕盡一時讓自己不落下風。仲佑心中顧及呂轅,手下也越發的緊了,想要快些解決仡歡,好去解呂轅的圍,奈何仡歡實在粘人。幾人激戰,漸漸的收攏到一起。

      黑陌往藏折方向退去,仡歡也向藏折靠過去,三人漸漸聚攏,仲佑和御林此刻也縱身躍到呂轅身邊。事情發展的瞬息萬變,此刻衆人皆在消化後面局勢如何面對。突然一陣寒光,又聽得一聲慘叫,呂轅循聲望去,只見藏折此刻斷了一臂,正朝長廊下落去。仡歡背對二人,驚異不知發生了什麼,而黑陌此刻背受一刀,也往院中栽去。呂轅一方此時也是詫異不已,不過立馬就反應過來,此刻不管黑陌如何,定時站在呂轅這邊。呂轅示意御林下院中查看,御林翻下院子,扶起黑陌衝呂轅點了點頭。

      呂轅同仲佑也連忙隨御林進了堂內,仲佑看了一眼黑陌的背,衝呂轅說道:“傷口不淺……”。呂轅看着仲佑上藥,說道:“黑陌有心了,一道反間計也算得有始有終。”仲佑嘆道:“黑陌是否有叛,我是猜不準,但是藏折這一刀是下了狠手,要不是袖中躲閃的及時,就憑藏折的功力,不被切成兩截就已是萬幸。”呂轅聽得一愣:“袖中?”呂轅見仲佑包紮完備,將‘黑陌’翻身過來,將其靠在臂膀上。只見‘黑陌’兩手互相撕了手上假皮,一直手便往脖頸處摸索,尋得切口,往上一提,呂轅此刻方知,捱了一刀的,是袖中!此時呂轅懷中的袖中,一臉慘白,定然是失血過多。呂轅一下子就明白了,袖中爲了自己,如此捨命一搏。呂轅心裏不是滋味,眼角不禁有淚。

      仡歡方纔緩過神來,翻下長廊,喚來十數黑甲,用其如同鬼魅一般的聲音說道:“扶起他,跟我殺出去!”黑甲架起藏折,衆人將其圍在中間,仡歡開道,一行人往大門殺去。

      仲佑喚得仲夏入堂,命其關閉所有門窗,又在他耳邊說了一些什麼。仲夏出得門去,奔前院打了幾聲呼哨,那是城門校尉同十二門候之間獨特的溝通暗號,甚至於連呂轅也是一隻半解。大意是,三爺有恙,門候聽令,三人守前院,二人守後堂兩巷,不得放活物進門。哨罷,只聽得門外騷動,而後聽得一人落在屋脊,想來定是仲夏,欲守住屋脊。

      呂轅抱着袖中,此時袖中那秀美的容顏雖失了血色,卻依舊傾世。她緩緩說道:“三爺,黑甲袖中,功未成,有負三爺!”呂轅淚水滑落,正是落在袖中臉頰,含淚道:“我讓你在竹林候着,你可好像並不是那麼聽話。”袖中道:“林中無事,黑甲定能護文靜安危,我放心不下……”呂轅打斷道:“你即放心不下,又如此數違指令,虎賁校尉你即不要當了!”,不待袖中反駁,呂轅接着說道:“你尋族人,接替你位。你既然那麼不聽話,我看你以後還是隨我左右,你自己親自看着我!”袖中自然明白呂轅此話何意,她不知道多少次拒絕這個人,此刻的她,心中防線已然崩潰,有淚橫落,她自知如此一遭,自己離不開他,自此也願伴他左右。

京中  未央宮外某處

      劉章追着呂產陷入了石街巷道的黑暗裏,十字在屋脊上疾馳跳躍,手中弩箭不時發出,每每射出一箭,就有護衛呂產的南軍士兵落馬。劉章緊追不捨,不過須臾就追至京城犄角旮旯的腌臢位置。十字突然停下,手起一弩箭,將呂產射落馬下。劉章見勢,翻身下馬,長劍一橫,呂產脖頸之處,多架了一道寒光。十字站在屋脊之上,突然想起什麼,突然一驚,對劉章說道:“小侯爺,想來你的位置應該是在未央宮外吧?”不由劉章回答,自顧自往呂轅府方向疾馳而去……

      劉章見十字消失而去,心中一駭,想來追的太遠了,不過此刻呂產的小命自然由了自己作主。此時呂產,身中一箭,嘴裏滿是呻吟和求饒的話語。劉章也不多說一劍劃破呂產喉嚨,還不解氣,將其踢進茅廁內,方纔解恨。劉章騎上馬,往未央宮奔去,如此殘局,還等他去收拾。

京中  遠郊城外

      黑陌軍中大定,點了軍將鎮守各營,又欽點親兵黑甲數萬,本欲圍城奔呂轅府邸而去。突然聞得哨報,發現城牆上落下數人,並往此處營地而來。黑陌心中疑惑,便改變行軍路線,往遠處一行人方向去了。

      黑陌心中不免焦急,只因不知來人是誰。須臾,兩路人即於一處高坡相遇,帶頭的是一矮子,原來是仡歡帶數十黑甲攜帶藏折殺出。黑陌看到仡歡,不由得吃了一驚,沒想到藏折還防了自己一手,自己不知道他居然尋得了鬼頭的哥哥。仡歡年過半百,一陣械鬥,不免筋疲力盡,再看藏折,斷其一臂,失血過多,奄奄一息。

      仡歡鐵鏈彎刀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下,喘着粗氣,粗聲道:“娘媽的黑陌,你倒是輕巧,以後咱們換着來,你倒是衝鋒陷陣試試!”黑陌邪魅一笑:“老猴子,沒先到你還沒死,我以爲你早就死在川蜀煙瘴之地的哪個山溝溝裏了!”仡歡白了一眼正在下馬的黑陌,嘴上道:“呸,算命的說,你爺爺我,能活一百!”黑陌做了一個手勢,突然後面黑甲一味散開,又突然將整個草坡圍了起來。藏折虛弱的看了一眼,突然想到了什麼,閉上眼,心中不由得暗罵。

      仡歡見黑陌這一架勢,驚得跳起,拾起鐵鏈彎刀警戒着周圍。惡狠狠道:“黑陌,你這是哪一齣?”藏折此時閉着眼,淡淡的對仡歡說道:“小老弟,你我都看低了黑陌了,把他想簡單了。你我與三爺城中廝殺,若我勝,他定趁我羸弱以弒君之名殺我;我敗,他定殺三爺,後嫁禍於我,說我弒君,他清君側,這兩者都可以達到他日後攜所有黑甲拿下這天下!”

      黑陌笑道:“老哥哥看事情總是那麼透徹!”藏折示意黑甲扶他,他兩腿盤坐,如同打坐一般坐着,接着說道:“小老弟,我心有遺願,不知你可有心傾聽?”仡歡往藏折坐的地方撤去,藏折同仡歡耳語了一陣,仡歡嘴角一揚道:“還是老哥哥有辦法,仡歡且聽哥哥的話行事”,仡歡說罷,扭頭對黑陌說道:“黑陌,你我未有芥蒂,今日你是非要攔我?”黑陌看了一眼藏折,心中想着藏折即便受此重傷,也不容小覷,如若二人聯手,自己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留住仡歡。

      黑陌心中一想,仡歡一人並掀不起多大的浪來,放他歸去無非就是回他那煙瘴之地去。心思已定,嘴上說道:“仡歡,你自離去,我不攔你”,黑陌示意黑甲讓出道來,仡歡咧嘴一笑,一口黑牙甚是瘮人,他回頭看了一眼藏折,回頭一臉嚴肅,奪路而走,留下一句話道:“黑陌,老子腰寬,你的人頭和三爺的人頭定能在我這腰上團聚!”

      黑陌見仡歡離去,微微一笑,轉眼看向藏折,說道:“兄長當下,如何抉擇啊,是自己動手還是我代勞?”藏折睜眼看了黑陌一眼,說道:“你說三爺若是長命,見你我今日這般下場,她會作何感想?”藏折頓了頓:“最初之時定下的盟約猶如就在昨日!那現在呢?她自己卻早逝,人心難測她不知道嗎?”黑陌緩緩坐下,說道:“她不是不知道人心難測,那你能說她錯了嗎?她對待九家,乃至十二門候只是一味付出,她與我們共分天下,數不盡的財富,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藏折吼道:“天下!什麼天下!我即得了天下,卻有誰知道?”黑陌駁道:“那你富甲一方,三爺何曾管過你了?”藏折語塞,低下頭來,輕聲說道:“我要的,終我一身,我都得不到!”黑陌恍惚間聽得模糊,問道:“什麼?”然後又忽然想到了什麼,他記起藏折看當今太后的眼神,似乎有些明白了,自此,黑陌也不再多說什麼。

      藏折手持短刃,藉着短刃的寒光,他看了一眼殘月,嘴裏喃喃道:“娥姁啊,我這邊隨你去了,黃泉路上,你若未走遠,也便伴你一程!”說罷,一刀刺向心髒,黑陌擡頭看了一眼殘月,說道:“厚葬!”一代梟隼,自此終結……

京中  呂轅府

      此時呂轅府邸漸漸沒了聲音,大門盡開,殿堂門卻緊閉,殘存的親兵黑甲相互幫扶或相互依偎休憩。門候佇立在門前廊下,估計已緩和了體力,不動如同石像一般。堂內衆人已相互上了藥,幾人支撐着扶正散落的座椅,踉蹌坐下,手中兵刃卻不敢離了左右。呂轅席坐在地,懷裏躺着袖中,蓋着呂轅的披風禦寒,已然緩和了很多。

      仲佑閉目聽了一會兒,突然從屋脊的破洞處躍出,同仲夏站到了一起。遠處一人完此處疾馳而來,仲佑定睛一看,身法身形,應是十字。仲佑衝其打了幾顆鐵星子,一一被其彈開。十字喊道:“胡騎校尉知錯,還望三爺責罰!”仲佑心一沉,搖了搖頭,暗道:“失射聲,得胡騎!何苦呢?”

      突然,遠遠聽得馬蹄聲亂,院中黑甲頓時驚醒,往堂前廊下縮去,仲佑、仲夏在屋脊遠眺,殘月的微光讓他們看到心寒的一幕。是黑陌領的黑甲營!幾近與黑色的街影融在一起,此刻十字已到身邊,同仲佑道:“大管家,你同仲夏保護三爺,我於此守着,舍我性命,定然不失。”仲佑、仲夏翻身下了堂中,擋在呂轅身前,不過須臾黑甲水瀉一般湧入府邸。黑陌跨馬上前,擡眼望了守在屋脊的十字一眼,心中大概有了猜想,喊道:“十字,你且住手,免傷自己人!”說罷,翻身下馬,衝着殿內喊道:“黑甲黑陌,救駕來遲,還望三爺恕罪!”

      呂轅此刻呆呆的望着袖中,喃喃得說道:“此刻,我還能信誰?”仲佑衝仲夏說道:“你出去看一眼,有什麼,及時來報!”呂轅擡眼,見仲夏開門出去,閉門的一瞬間,他看到黑甲擠滿了庭院。仲佑轉身衝御林說道:“御林,你身形同三爺相仿,你換一身三爺的衣服,”又衝堂內黑甲親兵道:“你等三人,扶起三爺與袖中夫人,往暗道撤去,與竹林外一行人會合,之後循小道,快馬往代地去!切不可遲疑!”

      黑陌見殿內並無動靜,心中有些焦慮,又見得仲夏開門而出,以爲有何指示,卻見仲夏也不說話,只是站在外側。突然,黑陌如同記起什麼似的,從懷裏掏出一把短劍,對着仲夏說道:“小公子,你過來,你把此劍交於你父親,他必然明白!”仲夏聽得,便接過短劍,推門入了殿內。

      仲佑言罷,衆人見有人進門,不由得望去。只見仲夏在仲佑耳邊說了幾句話,又將短劍交於仲佑。仲佑接過短劍,只看了一眼,激動的已然雙手顫抖。他連忙來到呂轅面前,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小主人,您看,這是三爺貼身帶着的魚腸劍!”呂轅驚愕,接過短劍,微微出鞘,寒光逼人,呂轅心中暗道:“確實魚腸無疑!”他擡頭望向仲佑道:“此劍黑陌如何得到?”仲佑道:“想來是她,不不不,肯定是她!這天下不會有第二人……”

                          (本章完結,來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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