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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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七月的一天,突發的腿疼讓我驚恐萬分,隨之而來的各種恐懼的念頭攫住了我的心,接着就變得慌亂起來。

經過專家的診斷是腰間盤突出,必須趁早動手術,否則後果很嚴重。我頓時被嚇得六神無主,那時真的好渴望有一個懂醫的親戚或朋友能告訴我此症的輕重。

以前爲了孩子,我辦了待崗,現在爲了孩子,我也不能讓自己倒下。動手術,一定要動手術!醫生就是上帝,他們說動了手術對身體沒有一絲的影響,而且康復得很快,那一定是真的。儘管我非常茫然,但自認爲是經過了深思熟路,打定主意後撥通了二姐的電話。

那時,二姐在鎮上食品廠上班,她聽到我需要她的陪護時,二話沒說即刻辭掉了工作在我入院頭一天來到我的身邊。雖然老公在家,我仍然覺得只有二姐在身邊,我才安心。

爲了不想讓二姐麻煩,手術後,我儘量少喫少喝,也絕對不讓她像喂小孩那樣餵我。爲此她很不高興,她撅着嘴,一副佯怒的樣子。

“逞強!聽話,老老實實的躺着,我餵你喫……你喫得這麼少,怎麼可能恢復得快?能喫多少就喫多少……”反正她嘟嘟嚕嚕把我訓了一頓。

在平時,總想懶懶的賴在牀上,拋棄雜念,放空一切。看幾行字,聽一首歌,享受慵懶恬淡的快樂時光感覺無比的幸福。總幻想着沒有任何打擾的躺上幾天。可是,當真的接連幾天躺在牀上時,卻感覺那是一種煎熬,那種痛苦的感覺並非來自病痛,而是心靈被困頓的焦灼。聽到走廊的腳步聲,樓下的汽車鳴笛聲,孩子的說笑聲,心裏更是急躁不安,開始數着日子盼望着能走出去的時刻。

二姐彷彿看出了我的心事,她晝夜守着我,沒話找話的給我解悶。即使她什麼也不說,我看着她,心裏也會有一種安慰。

手術後的第七天,我試着去廁所,二姐拗不過我,她一邊罵我不聽話,一邊把我攙扶下牀,然後寸步不離地跟在我的身邊。當我站離馬桶時,突然渾身哆嗦,心跳加速,兩眼發黑,天旋地轉,緊接着徑直向前栽去,二姐迅速地抱住我,隨後我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我慢慢才恢復了意識,睜開眼睛時,看到二姐正趴在我的旁邊,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而後她摸了摸我的臉頰,把我凌亂的劉海抿向耳後,我感覺到她的手微微地顫抖。

值班大夫站在牀邊,他看着我說:“沒事, 就是這幾天躺的時間長,又不敢喫東西,一活動而導致的眩暈。現在不要下牀,身體恢復恢復在慢慢活動。能喫就喫,不要有什麼顧慮。”大夫說完就走了。

鄰牀的一個陪護告訴我是二姐把我抱到牀上的。他說,我當時臉色慘白,二姐嚇得大聲叫喊着大夫,聲音都變了。

“你嚇死我了熊妮子。我越不讓你下牀,你越不聽。你怎麼就這樣倔呢?你讓我來是幹嘛的?……你憨死了,怎麼能怕解手就不喫東西呢?”二姐說着眼圈溼潤了。

我少氣無力、軟綿綿地把手伸向她。她雙手捧住我的手,然後放在她的臉上……

“剛纔我還給你姐姐說呢,其實你不該動手術的。我們村有一個人腰間盤突出很厲害,疼的站都不能站,走路有人架着,但過了幾天就不疼了。也就是說這種病發起來突然,但也不會要命。你剛感覺腿疼就動手術,真的……”

“會癱瘓的……”

“這咱就不知道了,還真的沒聽說過有癱瘓的。”

你懂的什麼?說起話來話來比醫生還醫生,醫生治病救人,不需要動手術,人家喫飽了撐的非要給自己找事做?我暗想道。

我對自己的明智決定一點也不曾懷疑,但是聽了他的話後,心裏卻莫名的產生了一絲難言的憂慮。

半月後,我終於可以出院了,那種獲得健康的幸福,深感彌足珍貴,那種掙脫病疼的快樂心情,難以言表。

“我好了!大夫,真的非常感謝你!……”在離開前,我走進醫生值班室,高興的向那位負責我病情的大夫告別。

“今後千萬不能提重東西,不要受涼,不要穿高跟鞋,不要……給你開的藥,按時喫。”那位可愛的大夫細心的叮囑一番。當時我只盼望回家,對大夫的醫囑心不在焉地答應着。

我高高興興地回到家,像一個凱旋而歸的戰士,看到什麼都覺得很親切,很熱情!

我沒有進臥室,而是晃晃悠悠地先走進衛生間。二姐急忙跟上我,問我想做什麼。

“洗頭,洗澡。”

我要洗掉在病房中浸泡多日的難聞的氣味,洗掉半個月來頭皮滋生的油膩,洗掉所有沾染的醫院裏的氣息,可唯獨背後那個刀疤是無法洗掉的了。

“就你這急性子,真沒治了。你躺在沙發上,我給你弄水洗頭。”

她把我拉到沙發上,扶着我躺好。便慌慌張張從熱水器上放出幾盆水,一一端到我身邊。然後蹲在地上把我的長髮慢慢浸入水中,她輕柔而又緩慢地搓洗着,一遍一遍又一遍。她的那雙手帶着母親般的溫暖,輕輕地觸摸着我的頭皮,梳理着我的頭髮,我微閉雙眼,安心地享受着她母愛般的愛撫。

“姐姐,你對我這麼好,你讓我怎麼報答你?”

“誰讓你報答了?你只要健健康康的,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這些天來,你日夜守護着我,說真的我心裏很過意不去,但又離不開你!”

“傻瓜,誰叫我是你的姐姐呢。我做的這些都是應該做的。以後,你無論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你只要給我說一聲,我第一時間就會來到你身邊的。”

我伸手抓住了她溼乎乎的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自此以後,我每次回家,二姐都會趁我不注意,從背後抱住我的腰,像大人抱孩子那樣抱着我旋轉兩圈。在我驚恐的尖叫聲裏把我慢慢放下。

有一次,她竟然忘了那曾經動過手術的腰,她把我放下之後又用膝蓋頂了我一下,嚇得我哦了一聲,蹲在地上,瞬間汗流浹背。

她看到後,臉色大變,驚慌失色地扶着我問道:“你怎麼啦?你怎麼啦?”

“怎麼啦,怎麼啦!你不知道她的腰嗎?哪有你這樣愣了吧唧的?”大姐生氣地對她訓斥道。

“我,我看到你就想抱抱你,恨不得想咬你一口,我感覺親不過來似的。我真把你腰的事忘了……你沒事吧?你不要嚇我!”

我把手放在她的手裏,看着她那恐慌中帶着尷尬的表情,向她微微一笑,輕聲說:“沒事,我裝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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