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霽雨初晴
人格分裂的不只是主任，我發現我毫不遜色。一個人的時候思緒萬千，就連夢裏都是他的模樣，他額頭的汗珠子慢慢地滲出來，給他擦汗時，他的眼角流露出幸福的餘波在盪漾。
回到現實時，我是一個生動的兩面人，在他面前故意笑得很燦爛，似乎在暗示他我過得非常好，請你離我遠點。
甚至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電梯裏碰到時，我都表現得落落大方、天衣無縫，他離開時我的傲嬌頃刻間崩塌，眼淚不爭氣地順着臉頰淌，我躲到衛生間裏，拼命地深呼吸，給自己加油打氣。
我想過提前離開這個科室，理由是什麼呢？這可是大家都熱切盼望的黃金寶地啊！能在這個科室轉轉都覺得臉上貼金了。受到衆人的尊敬，那些患者家屬對我們別提多熱情了，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你變了嗎？曾經清高的你會回來的吧！滲進骨子的東西應該沒那麼快變，自我安慰我做的不錯。當然，我學到了很多實戰技術和臨時處理大事的經驗。
有天深夜，我看到主任辦公室的燈亮着，我們手術已經結束快一個小時了，他竟然沒回家，我收拾妥當已經走到樓下馬上回家了。
我眼睛的餘光一直沒有離開過他，不是時時刻刻的，也是持續關注着的。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返回去了，走到門口正好撞到主任出來，我結結巴巴地說：“忘帶東西了，拿一下。”
他先是一怔而後一笑順手按亮了燈：“一個人害怕嗎？等你一下吧。”主任眼神犀利地注視着我，感覺我像個透明人在他面前行走。我到辦公桌前故弄玄虛地打開抽屜：“咦？沒在辦公室嗎？放哪去了？”主任真會給我找臺階：“是不是在家裏？回去找一下吧。”
我們倆並排走的時候空氣突然有點凝重，我的耳根都紅了，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也沒了那種控制局面的氣場。電梯裏，主任突然抱住了我，兩張發熱的臉貼得很緊。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我們以光的速度分開了。
深夜的涼風很舒適，我不停地將散下來的頭髮拂向頭後，主任的眼鏡換了框架，身上還有消毒水的味道，不魁梧的他走路卻是抖擻的，自信的成熟男人很有魅力。
他說送我回家，我知道接下來一定是我腦海裏無數次預演的情形，“明天上午8點就有手術，我不想遲到。”我的話總是這樣充滿了防禦機制，神情有時候會真實的出賣自己。
我渴望跟他在一起。可是就在電梯打開的瞬間，他那條件反射的神速反應，讓我的頭腦立刻冷靜了。我也是爸爸媽媽從小到大呵護起來的寶，我的戀愛需要陽光和祝福，我心裏不服氣的想着。
“你就像一股清新的風，吹動了一顆即將麻木的心。好夢。”主任發了一條微信給我。看似風平浪靜的心海又被攪動了，一浪接着一浪翻騰。我多麼想像一隻不顧一切的飛蛾撲一次真愛的火。
我什麼也沒回復，又看了《愛在黎明破曉時》《愛在日落黃昏時》，嚮往的美好與現實到底有多遠呢？
“今天陽光格外好，記得喫早餐”信息又來了。我也覺得早晨的光線尤其迷人，打開窗簾的一剎那，我的眼裏泛出了淚光，這美好缺少一顆漂亮的撒着黑芝麻的溏心蛋，還有滿臉寵溺的專屬神情。
我帶了一塊海綿蛋糕，匆匆出門了。今天手術換了主刀醫師，老手術刀臨時被請過來操刀，病人家屬滿臉希望，似乎醫生真有起死回生之術，來了就意味着重生。
大家都在謹慎地對接手術流程，包括我在內三個新醫生第一次跟這個老醫神同臺，心裏多少有點忐忑不安。
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老醫神寶刀不老，這麼複雜的肝膽大手術，細微末節處理得獨到老練，手法嫺熟、分寸感被拿捏得不差分毫，不愧是神。我們幾個小醫生真是開了眼了！
來探望的人絡繹不絕，後來才知道這位病人不得了，退休的市一把手，昨晚上緊急安排加牀手術，第一臺被迫推遲到下午了。
幾個醫生面面相覷，不是說下臺就涼涼嗎？這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嘛！把我們院德高望重的老手術刀都請來了，多牛啊！
不過老手術刀一臺手術下來臉色就有點發白了，人精神高度集中、手上動作精細麻利，四五個小時下來我的小腿都是僵直緊梆梆的，別說六十多歲的人了。
我心裏一直惦記着主任，他今天不用上班嗎？怎麼一直沒到？早上發信息時候好好的。下午還有手術要做的呀！難道今天都調班了？他家裏有什麼事嗎？難道他發的短信被發現了？我一天都在胡思亂想，各種不安。
“下班後到望江大廈，我等你”還有半小時下班時我收到了信息。那裏離市區有點遠，可是江景好像特別美，我的心莫名躁動、突突地跳。
我打車過去，大老遠就看見他捧了一束粉玫瑰，人筆挺了很多，肚子微凸，一臉期待的樣子。
沒下車時我就開始整理我的衣着，發現裙子上有一點點褶皺，我不自覺地嘟起了嘴，這個人真是的，約人都不提前說。還好出門時化了淡淡的妝容，一身長裙百搭，在這裏總算無傷大雅。
坐在最佳觀景桌前，落地玻璃幕牆外五顏六色的光影交織，夜的迷醉感強烈。幾杯紅酒下肚，化學反應和生理反應雙管齊下，看他的眼神變得直接火熱，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躺在我溫暖的牀上，枕着他的胳膊，他說我清純的樣子非常動人，似笑非笑的撲簌簌的大眼睛讓他神魂顛倒。我的手順着他的鼻子滑到嘴脣上，直挺挺的光滑的鼻樑，軟軟的脣，黑夜裏我忍不住又吻了上去。
他在子夜十分摸着黑穿戴好，極其溫柔地說：“寶貝睡吧，甜甜的一覺醒來就看到了，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