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溼的火把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火把節,因爲疫情以及消防安全等諸多原因,有關部門明令禁止燃燒火把、聚衆歡慶等活動,所以大家都只能在朋友圈發文懷念一下那些年熱鬧的火把節,反正有些激情是無論如何也澆不滅的,雖然不能燒火把,但心裏記得這一天是過節,是不一樣的一天。

其實這些年來,節日的氣氛已經淡了很多,我對耍火把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印象最深的一個火把節是在外婆家過的,那個時候我大概六歲。

那一年,媽媽帶着我、姨媽帶着表姐一起回外婆家過節,加上舅舅家的表哥、表弟,小孩子就多起來了,外婆家也變得熱熱鬧鬧的。

火把節前兩天,舅媽、姨媽和媽媽去趕集,讓我們幾個小孩子留在家裏,許諾給我們買好喫的,以及給我和表姐買火把,爲了好喫的和火把,我們只得勉強答應,但是表哥卻不管不顧,死活也要跟着大人去,所以只剩下我們三個和外婆在家。

中午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外婆趕緊招呼我們把表哥和表弟曬在院子裏的火把擡回屋裏,如果火把被淋溼了,就燒不旺了,如果燒不旺,就代表來年的運勢不旺,更要命的是還會被其他的孩子嘲笑。

收好了火把,我們坐在屋裏,看着外面的大雨,討論着媽媽們什麼時候回來,給我們帶了什麼好喫的東西,最重要的是我和表姐的火把,之前都沒有準備,只能去街上買。

說到火把,我和表姐就開始擔心起來,這麼大的雨,街上的火把肯定都被淋溼了,還有兩天就要耍火把了,到時候火把潮溼點不着火可怎麼辦呀。

表弟幸災樂禍地看着我倆,反正他們的火把在屋裏,不會淋到雨,所以他就在我們面前嘚瑟,我們看着他嘚瑟的樣子恨得牙癢癢。

突然表姐把我拉到角落,湊到我耳邊耳語一番,然後我倆動作麻利地一人擡起一把火把,轉身跑出屋子往雨裏伸,讓他們的火把也淋雨,看他還怎麼嘚瑟。

表弟被這波操作搞蒙了,反應過來之後快速過我手裏的火把,表弟比我小一歲,力氣卻比我大,很快就搶走了,並且藏在了牀下面。

然後他又去搶表姐擡的那把,無奈那一把火把很大,表弟搶不過,只好大聲喊等哥哥回來要告訴哥哥,表姐一聽慌了神,趕快把火把收回來。

表哥是出了名的無賴,雖然才上四五年級,但是長得人高馬大的,要是打起來,我們肯定要喫虧的。

但是心裏好不平衡啊,表哥都跟着趕集去了,而我們卻要留在家裏,表姐就用這一點給表弟洗腦,我們同謀,淋溼表哥的火把,然後誰也不許告密,誰讓他可以去趕集呢?

表弟被成功洗腦,於是我們三個擡着表哥的火把往雨裏湊,可惜這時候雨已經停了,只有少量的水滴順着房檐滴下來。

外婆從廚房出來,看到我們三個正在幹壞事,立即把我們罵了一頓,然後收好了表哥的火把,再也不讓我們碰。

火把節那天早上,剛起牀我們就興奮得不得了,雖然晚上才耍火把,但是我們已經按奈不住了,擡着火把在院子裏甩來甩去,巴不得馬上就點燃。

廚房裏,外婆和媽媽們在做飯,蒸羊肉的香味飄出來,惹得我們直流口水,於是我們跑進廚房,圍着外婆讓她給我們喫羊肉。

終於熬到了晚飯後,我們把火把頭湊在一起,舅舅找來木屑、茅草等易燃的東西,給我們點火把。

表弟的火把又小又幹燥,很快就着了,表哥的也很快就着了,而我和表姐的卻始終只是冒青煙,燒了好久,也只有一點點微弱的小火苗。

表哥和表弟已經擡着火把出門了,我和表姐也緊隨其後,天已經黑了,無數把熊熊燃燒的火把火花四射,火光沖天,照亮了整條街。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火光印得人們紅光滿面,大人小孩舉着火把搖來搖去,不停地揮舞着,等火把燒到最旺的時候,就把火把架起來,圍着火把唱歌跳舞。

最激動人心的就是跳火把了,從一堆熊熊燃燒的火把上跳過去,據說這樣可以驅除瘟疫、帶來平安和健康,往後也會紅紅火火、事事興旺,於是大人小孩都搶着從火堆上跳過去。

對我來說,跳火把是個很刺激的環節,我一邊害怕往上竄的火苗燒了我的褲襠、燎了我的頭髮,一邊又躍躍欲試,每次都是卯着一把勁兒閉着眼睛跳過去。

而大人們玩得更刺激,在跳之前手裏抓一把松香,跳的瞬間把松香撒下,本來就燃得很旺的火苗遇上助燃的松香,剎那間火花四射,火舌高漲,跳火把的人宛如置身火海,浴火重生。

那種刺激的感覺,想起來都叫人熱血沸騰。

那一年我和表姐的火把都沒燃起來,因爲太潮了,滾滾的濃煙薰得我倆鼻涕口水一把一把的。

表哥的火把雖說淋了一點雨,但是絲毫不影響他的發揮,在他的奮力揮舞下,他的火把成了整條路上最旺的火把。

外婆讓我和表姐也舉一下表哥的火把,說這樣我們的運勢也會一起旺起來,我們沒燃起來的火把,則留到來年再燒,薪火相傳。

轉眼很多年過去了,小學畢業以後,我就再也沒玩過火把,當年的表兄妹幾個也沒再聚一起耍火把。

表哥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們曾經淋溼了他的火把,這個小祕密一直埋在我心裏,每年的火把節,都會悄悄在心底燃起來,牽引着無數的回憶,帶我飄回那個瀰漫着羊肉香味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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