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能想着過去歲月裏時光，也許是一本書，也許是一次偶遇，也許是一輪圓月。狠狠地回憶着流金歲月，總有難忘東西，在心中泛着光。
01
坐在列車上，拿着村上春樹的小說《挪威的森林》，無着落不寧的心緒，瞬間安靜下來。很久以來，好像很喜歡一個人做事，一個人在家裏待著，一個人上班，一個人喫飯，不太願意鬧騰的環境。沒事時，一本書，拿在手裏，總能安撫躁動的心。眼落在文字上，慢慢順着一字一字遊走，思緒也會跟着遊走。讀進去，沒有緊張，書是最好的伴侶。在火車上，看書，更有效率。一個人，對着一本書，傾訴者心中愛戀和情感。
這次出行，是出差。參加國企行業協會的培訓。這樣的出差機會不多。好事，也不總是落在我頭上。出發前，就做了計劃。除了正常學習之外，就是見見發小阿偉。
培訓會很正式很按部就班，井井有條。課程，講座，討論，出去參觀，一應俱全。同行們學習先進的管理經驗，學習最新行業知識。培訓期間的時間排的滿滿。
在一個下午討論時間，我溜出去。這裏培訓的地方離首鋼很近，乘着公交車到石景山，古城等地方轉轉，看看帝都的景，別有一番情調。街道寬敞大氣，建築金碧輝煌。皇家風範造型建築隨處可見，雍容華貴，繁華蓋世。這樣一個人傑地靈的地方，這樣一個人人嚮往的帝都，真心喜歡。
在培訓快結束那個下午，我打電話給發小阿偉。阿偉，現在是企業高管。我不知道打這個電話有什麼意義。可還是沒忍住。我們從小在一起，彼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後來上大學，後來工作，分東離西，不在熟絡。慢慢斷了聯繫。電話號碼，一直躺在手機上。
這次來帝都，忍不住打電話。阿偉接電話，我“哈嘍”一聲，他哈哈大笑：“丫頭，還是那個聲調，一點沒變奧。”我說來帝都了，想起你，見個面方便嗎？他說太好了。他過來找我。約了晚上喫飯。在培訓酒店附近，有個“一棵樹”西餐廳很特別。
還有兩個小時見面。我回到賓館房間，在洗手間裏對着鏡子仔細看着自己。圓臉，大大深深地眼窩，眼角絲絲皺紋，還好不明顯。不算老，還能看，我這張老臉。喫飯前一定要打扮一下。穿上那件藍色七分袖連衣裙。臉上垛了七層東西，粉啊蜜啊胭脂啊。微微勾畫了眉毛，眉形彎彎如月牙。刷好眼睫毛，抹點脣膏。立馬人靚麗許多。左看右看，蠻好。穿上小跟皮鞋，背上坤包，婷婷嫋嫋出發赴約去。
推門進入餐廳時，馬上就看到一張笑盈盈的臉。一個稍瘦一點的男人，白色襯衣，黑色西褲，頭髮打理乾淨短寸。我快步走過去，伸手打個招呼。本想着握手，有點太正式，太矯情了。
阿偉，基本還是老樣。有點憨憨的鄰家男孩樣。放在人堆裏，沉底的魚，倏忽就找不到的蹤影，太平常的外貌。他外號叫“胖胖”。因爲從小身體胖乎乎，圓悠悠的模樣，像個白熊。不過這次見面，一點都不胖，還很瘦，人顯得精神帥氣了不少。
餐廳裝修很典雅。輕緩的音樂，迴旋在大廳。侍者上菜步履快又輕。上菜後，快速隱退。胖胖打開了啤酒，遞給我一瓶。老套路，不多說，瓶吹，開啓話聊。
十幾年沒見，彼此曾經那麼熟悉的人。發小，多麼純粹的男女同學加朋友。我們沒有性別差異。他叫我“丫頭”，也是隨我父母一起叫我的小名。
他現在叫一聲“丫頭”，緊張興奮不知所措的我，那久違的親切之感，馬上湧上心頭。心中的話語，在緩緩音樂的流淌中，慢慢多了，清晰了。
02
胖胖從小學中學，我們都在一個班。我們兩家住在一個大院，都是央企職工。位於小區裏南北兩樓。
兩座樓中間有一片小樹林，天黑時我怕裏面藏着妖怪，經常要求胖胖送我回家。他很樂意送我回家，然後折返，再回自己的家。
有事沒事我就混跡於他們中間。幾個不錯玩伴像哥們。身在他們中間，我也成了半大小子，掏鳥，去湖邊摸魚，爬山，上樹。秋天，樹林裏葉落滿地，我們將葉子鋪成棉被一樣厚度，然後爬樹上往下跳。也曾一起打過檯球。電影《英雄本色》裏的小馬哥打檯球英俊瀟灑時尚很酷，我們就在剛開業的檯球室裏打檯球。電影插曲《幾許風情》就當背景音樂，讓店家循環播放。玩的不亦樂乎。
那年春節串門拜年，提着自制的燈籠。自制的燈籠在當時很時尚。一根蠟燭粘在燈籠裏底座上。燈籠是用紅紙糊的。胖胖的爸爸，能工巧匠般正經高級鉗工，也給我做了一個燈籠。我們倆拿着特製燈籠，去同學家顯擺。拜年到同學家是可以喝酒的，家長不管。這家喝那家喝，有點微醉暈乎乎。不知道怎麼着，燈籠裏蠟燭倒了，燈籠着起火。火苗串起來，燒的極快。幾秒鐘，燈籠就成灰了。我們歡笑着說，下回做個透明鐵皮的燈籠就不怕燒壞。
多少可笑可樂的事情，在我倆邊喝酒邊聊之情形之下，催化出記憶裏的超大場景。
後來我們又說到了胖胖到我家做功課。沒事就往我家跑。有陣子，我爸還警告我，別跟胖胖走的太近。
初中畢業，胖胖去了市重點高中，而我繼續在子弟中學開啓我的高中生涯。在離別前晚上，胖胖帶給我一件禮物，可愛至極的熊，白色毛茸茸的非常可愛。憨態可掬樣子像“胖胖”自己。
我們談論着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裏那個春天的熊。談論的很晚，直到媽媽敲門。他走後，我和媽媽說：我沒有戀愛，我們是兄弟發小。這情誼不會變。沒有怦然心動之情。
青春在陪伴中在緊張學習中在死黨的擁戴包圍中悄悄劃過。大學，“胖胖”在帝都。我在省城。後來記憶，慢慢模糊。我們都在爲將來的日子而拼搏。
我回到家鄉的國企工作，結婚生子。光陰如梭，忙碌着工作忙碌着生活，這些庸常，已經佔據了我的全部。過去那些人事淡出視線也淡出記憶。
回爸媽家總是匆匆忙忙。爸媽家搬家，胖胖家也搬家。曲折的路途，很少很難相聚。還有曲折的心態，聯繫就更少。似乎，一個男孩打電話給一個女孩，約到家裏聊聊，感覺是不正經的事；一箇中年男人打電話叫中年女人聊聊天，也有點怪異了。有哪些個不鹹不淡的廢話可聊！
記住那些過往。似乎就夠了。現在大家各忙其忙。好也罷，不好也罷，慢慢淡忘了吧。所以，能夠聽到的關於“胖胖”的消息，越來越少。沒有下文，情誼戛然而止於大學畢業之後。
這次出差，心底湧動那股衝動。想看看這位發小，這位死黨到底忙些啥。還能否記住我這個丫頭。近二十年。如今四十歲的我們，早已城府在胸。也早已過了意亂情迷的年齡。那些曾經過往那些經歷的日子，也只有某個電影某本書某個相似場景，能勾起之前回憶之一二。
03
我們倆，面對面，坐着喝酒聊天。緣分於深深地牽掛和不捨。在帝都淺秋之夜，伴着月光，伴着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秋日私語》，淡淡地思緒，煙雲般繚繞在大廳裏，迴旋在彼此心中。
心中潛藏的記憶碎片，在彼此的提醒修補中慢慢清晰了。友誼之樹，紮根於心，永難忘懷。
空間拉遠了彼此，但偶遇卻可能在某時某刻的機緣之下，續上那份暫時缺失的情愫和愁緒，又接續上那份無法割捨的青春讚歌。彌足珍貴的友情，如種子般埋藏心中，花朵會悄然間偷偷綻放幾回，也未可知。
他說道現在的生活，年薪幾十萬。忙碌是常態。一年一半時間出差。這幾天要去上海，正好我過來，他讓助理先過去。妻女都很好。幸福的樣子，完全映在臉上，眼睛裏柔柔的光。
我說到自己在國企工作，丈夫孩子情況，不疾不徐的講述，臉上也是一團美麗祥雲，一副燦若星辰的光彩，一副不爲生活困頓的灑脫。
外面夜色真美。窗外，穿梭的汽車彷如游龍般在立交橋上毫無阻擋自由遊蕩前行。燈火通明的城市，五彩斑斕，猶如白晝。街燈，車燈，建築物各房間燈光，霓虹燈，沿街門面裝飾燈，閃閃爍爍，像星星眨着眼般，照射着城市夜晚，溢彩炫彩，活力動感。有着日新月異的變化啊，無論人還是物還是景！
喫飯之後，他送我回賓館。慢慢地散步，可以消食。淺秋之夜微涼。我們走在路上，皮鞋踏在馬路上噠噠聲音，很有節奏。風吹拂路邊樹梢，沙沙響。月光投射地面樹影斑駁明黃，時動時靜，忽明忽暗。
我們就這樣走着走着，很平靜，波瀾不驚。眼前彷彿是晚自習他送我回家的場景再現。唯一不同是，此刻街燈是明亮。還有心情不同啊！
回到賓館之後，“胖胖”走了。我卻毫無睡意。獨自走出賓館，一個人漫無目的溜達。
聊了一個晚上，我忽然發現，不管我怎麼努力，都無法成爲許多年前的那個人。我們都過了青春年齡，美好的事，是過去的事。時光過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翻山越嶺，路遙踏足，風景看過，皆藏於心，收入眼。曾經經歷的那些美好，一路走，一路收藏。就讓它們默默地藏在心中吧。或許會在某個寂寞的夜晚，咀嚼幾下不鹹不淡的心事，那心事包括曾經的歲月，以及歲月裏的人。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