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任老師

如果從上小學開始算,我總共經歷了小學五年半、初中三年、高中兩年和中專兩年四個階段,再加上邊工作邊讀的業餘大專三年、業餘本科三年和研究生兩年半,已足足二十一年,如果按照人均壽命八十來計算,我的整個學習時間幾乎佔到我人生的四分之一以上。

在這漫長的二十一年時間裏,不算自學,僅以面授的前前後後加起來,估計有近一百位老師教過我。

一百位老師就是一百本教科書。我從小學的一、二、三、四、五的數學,再到上、下、左、右、人、口、手的語文,老師們就像魚民織網一般,由點到面,一環緊扣一環,一捧接一捧地把我從農村的小溪,逐漸推向遼闊的海洋。

在這既短暫又漫長的歲月裏,每一位老師,都像給我帶來光明的一盞燈,指引我人生前進的方向。

幾十年過去了,大多數老師的名字我已回想不起,但仍然有極少數老師的大名,至今儲存在我的大腦裏。

我的第一位老師叫於文蘭。一米六左右的個,團臉,大眼睛,梳着躍進頭,長得有點像歌劇《洪湖赤衛》隊裏的韓英。在我還沒上學之前,我就認識她。那時,她負責全村一年級新生招生,爲了讓我上學,於老師連續三年到我家做我母親的工作,母親都以我的兩個弟弟無人幫她照料爲由,三次拒絕了她的一片好意。就這樣,我在上小學一年級時,已經十週歲了,在我們班三十多名同學中,我的年齡是最大的。

那時,於老師只負責教一年級上半年,下半年就換別的老師。後來我才明白,按照於老師的文化程度,她只能教一年級,而且僅侷限於上學期。即使這樣,我一直對她抱有感激之情,若不是她始終沒有放棄我,說不定我在第四年能不能跨進小學大門,還是個未知數呢。

我上學後,於老師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上語文課。上課時,她手裏總是拿着一根教鞭,一邊指着黑板上事先寫好的第一個漢語拼音字母Aa,一邊朝着我們說:“請大家跟我讀,阿~阿喔鵝的啊!”,同學們個個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目光直盯着於老師所指的方向,亮開嗓門,託着長音,使勁喊:“阿~阿喔鵝的啊!阿喔鵝的阿!阿喔娥的阿!”,這聲音震天動地,如雷貫耳。一個字母至少讀三遍五遍,她彷彿在告訴我們,書讀三篇,其意自現,再笨的腦袋,記憶力再差的學生,也能擼個虎皮色。接下來,就依此類推。“Oo,喔~阿喔鵝的喔!”“Ee,鵝~阿喔鵝的鵝!”老師的發音,音域寬厚,字正腔圓,聲聲悅耳,毫不誇張地說,她的發音一點不亞於京劇表演藝術家們。每當到她上課的時候,我們同學都會卯足勁,可嗓子喊,聲音陣陣,簡直都能把屋頂的灰塵震下來。好在我們開學的時候是在三月一日,冬季未過,窗門緊閉,否則,我們的聲音會飛出窗外,對其它年級上課造成一定的干擾。每讀一個拼音字母,先是平聲,接着是二聲、三聲、去聲,連續讀起來,有點像歌手在練嗓子。讀完不算了事,馬上還要求我們在田字格本上工工整整地寫幾遍,放學離開學校後,還要留課後作業。

雖然於老師僅僅教過我半年,但她畢竟是我的啓蒙老師。儘管我跟於老師認識的阿拉伯數字只是從1到50這麼簡單,可她是按下我“求知”鍵的第一人,僅憑這一點,除了我的父母,誰也無法與她相媲美。

時間雖然過去50多年了,但她對我的貢獻卻從未因時光流逝而淡忘,恰恰相反,她那當年具有金屬磁性的聲音,至今在我腦海中縈繞,讓我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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