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第四章)

黃土高原上的冬天來的比往常更早一些,門外呼嘯的北風似乎在告訴着人們冬天已經悄然來到了我們身邊。一大早,承德就穿上他那件最厚的還有點掉棉絮的棉襖匆匆出去了。他將左右袖筒對接,左右手互塞進相對的的袖筒裏取暖,就這樣還是冷的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承德邊走邊低頭思量着今天出去話該怎麼說合適。幾分鐘後他來到了生產隊隊長家。

生產隊王隊長看着承德走進自己家院子,忙出門打招呼:“來,承德,趕緊進來,外面風颳的太野了。”

“哈哈,確實是,王叔,就這幾步路,風把我快吹瓜了。叔,今來我有個碎事想麻煩俺叔。”

“承德,你有啥就直說,叔又不是外人。”

“嗯,叔,我媽託人給俺訂了媳婦,打算臘月十六娶回來,媳婦家從咱這往西走村子,離咱這四十里路,當天把媳婦娶回來,路程有些遠,我想說結婚那天,把咱生產隊上拖拉機借下,把媳婦娶回來。叔,你看這事得成?”承德邊說邊搓着手。

王隊長抽了口煙,藍色的菸圈順勢瀰漫在他兩說話的上方,他望着門外思量了會說:“臘月十六是個好日子,結婚也是娃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事,這冬天生產隊上也甚麼多少活,用拖拉機的機會也很少,娃,你放心,叔把時間一安排,你結婚前我讓人給你把拖拉機一洗,再派個會開拖拉機的人把你捎上,保證給你順順利利把媳婦娶回來。”

承德緊握着王叔的手,“謝謝俺叔的幫助,謝謝,謝謝,那我先回去了。”

辦成了一件事,承德心裏比蜜還要甜。

今恰好遇上農村鎮上五天一集會,承德尋思着還有時間去趟鎮上,把母親安頓的買棉花和被面子被裏子的事情一落實。他突然想到“母親說娃娃結婚不給娃娃縫兩個新被子會讓人嗤笑”的話,他的眼淚順勢流下來掉到鞋上。長了二十多年,真沒蓋過像樣的暖暖和和的新被子。他趕緊東瞅瞅西看看,還好路上這會沒有遇見熟人,不然讓人看見大男人掉眼淚太丟人了。

承德走着往鎮上去,路雖然是土路,但只要不下雨,還算好走着,最大有時會碰見個坑坑,不看腳底的話有可能會絆個狗喫屎。承德走一會,慢跑一會,跑起來能稍微暖和些。一個多小時後承德終於來到鎮上了。冬天農村人活也少,街道上人來人往。承德詢問了好幾家賣棉花的,心裏比較誰家的更便宜,東西稍微能看過眼,哪個老闆更好說話,討價還價的本事承德拿捏的很到位,邊將叔叫上,邊說邊笑,一會是幫人家老闆給人扯扯被面子被裏子,一會幫人裝棉花,好事幹了半天,終於以最低價買到了棉花和被面子被裏子,同時還讓老闆叔送了些碎布回去讓母親想辦法給自己和媳婦做雙新布鞋娶親那天穿上。

街道上有一個專門承辦農村酒席的聯繫點,承德將自己親戚和村裏大概能來的人數估摸了一下,跟人家包廚的人商量了,還有需要的菜品列了個清單,費用大概也商量了下,這件事也算有眉目了。

承德準備往回走之前,一股炸油糕的香氣撲鼻而來。“對哦,得給母親帶點母親最愛喫的油糕回去。”

“嬸,來10個熱油糕帶走。”

“好,小夥等哈,嬸現在就給你弄。”只見嬸取了十小塊面,麻利的揉圓,然後用擀麪杖擀成小圓,用勺子挖了一勺白糖,包在中央,然後將邊包起來,再次擀成平的,然後順手丟到熱油鍋裏,幾分鐘後熱油糕出鍋了。承德取了一個邊吹邊往嘴裏塞。“真好喫呀,嬸。”承德從棉襖裏頭的口袋裏找出來2毛錢,遞給老闆娘,將其他9個油糕裝在塑料袋裏然後綁起來塞進蛇皮袋子裏給母親帶了回去。

“嬸,走了啊。”說完,承德將裝着棉花跟被面子被裏子的蛇皮袋子扛到肩上,開始往回走了。

到家後,母親看着承德頭髮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的樣子,瞬間笑出了聲:“看把我兒凍成啥樣子了,快上炕暖和下。”

“媽,我不冷。”承德從蛇皮袋子裏取出買回來的油糕,“媽,你看,我給你帶了點好喫的,不過,已經涼了。”承德隨手取了個碟子,將油糕倒進碟子裏,給大鍋裏添了點水,然後把鍋底柴火點着,過了一會油糕就變成熱騰騰的。

承德母親接過兒子遞過來的油糕,用筷子夾了個,“謝謝俺兒有心了,真甜啊。”

“媽,你跟兒還有啥客氣的,我買了棉花還需要媽抽空給我縫新被子呢,剩的碎布再給我和媳婦納雙新鞋結婚穿。對了,媽,我今早跟隊上我叔把結婚借拖拉機的事敲定了,然後在咱鎮上跟廚師把結婚的酒席事也商量妥了。”

“好,好,商量好了媽就放心了。兒呀,最近哪天麼事再去你姨你姑你舅家等,把親戚邀請下讓來參加你的婚禮,眼看着都馬上到婚禮的日子了。”承德母親邊嚼了口油糕邊說。

“好的,媽,你放心吧。”

黃土高原上的冬天是越來越冷了,家裏冷的人也直哆嗦。承德從地裏用繩子捆了捆玉米杆,揹回家,尋思着給母親燒個熱炕,母親待到屋就不冷了。天氣再冷,承德都不嫌,揹着捆玉米杆,嘴裏唱着小調,一路哼着往家走。

回到家後承德爲母親將炕燒好後,然後找來些不用的廢紙,剪的整整齊齊的,將木窗戶用紙重新粘好,然後在最外頭用塑料粘好,窗戶顯得也挺嶄新的,一點也不透風。

承德看見家裏牆上的畫時間長了被煙燻的黑黢黢的,特別不順眼,他踩着凳子一張張全撕下來。然後從小賣部買來六張白紙,用刀子裁成35釐米乘以35釐米的大小,像一般年畫那麼大。

“兒呀,你買白紙做甚用?貼牆上把人都難看死了。”承德母親盯着承德,百思不得其解。

承德嘿嘿一笑,“媽,我準備給這白紙上畫上畫,不就好看了。這不馬上娶媳婦進門,要把家裏收拾的像那麼回事,親戚朋友也到咱家,省的人笑歡。”

承德母親點點頭,“我兒說的對着呢,你準備在上面畫啥呢?”

“媽,我這會腦子裏勾勒出六幅圖,我給你講講看,第一幅是一棵高大的柿子樹,上面掛着紅紅通通的柿子,我想着這寓意就是事事如意;第二幅是兩個年畫娃娃,左邊一個男娃娃,男娃娃手拿紅紙上寫着大利,右邊一個女娃娃,女娃娃手拿紅紙寫着大吉,希望咱家以後大吉大利;第三幅是一張財神爺,一位帶着財神皇冠帽子的老爺爺,他面帶微笑,一手握着一枚大金子,一手拿着紅紙寫着財神到,我希望的是咱家以後年年財運亨通;第四幅畫,我想着是一個孩子,他的手裏拿着一杆竹杆,竹竿上挑着四個燈籠,連成一串,燈籠上寫着新春快樂;第五幅畫,我想着畫上一條金魚,然後一個男孩騎在金魚上,吹着笛子,旁邊畫上一些荷葉,我希望的是咱家年年有餘;第六幅畫,我想着是畫上兩隻喜鵲,站在開滿梅花的枝頭上,喜迎新春。媽,你看我構思的圖咋樣呢?”

“好着哩,好着哩,媽剛聽了後想象了下,覺得我娃想的這沒有問題,你就按你想的這給咱畫,媽等着看你畫的成品呢。”

“哈哈,好的,媽,我這就找我的畫筆給咱開始動工了。”承德說着就去找來自己做油漆工時的箱子。

三天後,承德終於將畫好的畫塗上顏色,呈現給母親看。“媽,你看我畫的咋樣?”

“哎呀,畫的還真像那麼回事,咱屋是沒有條件,真是委屈了一個小畫家。”母親連連稱讚承德畫的不錯。

“哈哈,我媽這誇的我已經不好意思了,哪有那麼好看,只是看的過眼而已。媽,你幫我看下高低,我給咱用糨糊把畫貼好。”說着承德已經站在凳子上,準備貼畫了。

“好嘞。”承德母親很愉快的回答到。

看着六幅貼好的畫給家裏帶來不一樣的喜慶氛圍,承德滿臉堆笑。

時間的車輪一刻也不歇地往前滾着,轉眼就到了承德大喜的日子。這天早上,承德早早就起來了,穿着母親納的黑布鞋,換上一件二哥的藏藍色外套,用梳子將頭髮不停的梳過來梳過去,他看着鏡子裏曬得有點黝黑的自己,還是沒忍住笑了,盼了很久的日子終於是盼到跟前了。

生產隊上的拖拉機早早已經停到承德家門口了,隊長安排了南門上小泉叔幫忙開拖拉機。承德二哥、二嫂子、小舅、妗子穿戴整齊地已經坐在車上,等着跟承德一起去接媳婦。

承德舅給承德將紅被面子摺疊好給承德別在衣服上。承德母親安頓着承德妹子將給親家準備的一對花饃裝在袋子裏、還有煙、酒、茶葉一起裝好。

“承德,你今還看起來齊整齊整的。”承德母親瞅了眼自己的兒子,邊幫兒子打理衣服邊說。

承德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二,啥都拾掇好了的話,你把鞭炮一放,跟你兄弟就起身接媳婦去。”承德母親指着放在門口石墩墩上的鞭炮給承德二哥安頓到。

“好的,媽,啥都好了。”承德二哥點了根菸,用煙的火星星將鞭炮引燃,不一會兒,劈里啪啦的鞭炮聲就瀰漫在耳邊。

漸漸地拖拉機的突突聲越來越遠了。

快黃昏時,載着新媳婦、接親隊伍及一個紅色陪嫁箱子的拖拉機終於回來了。承德母親遠遠地瞅着新媳婦,臉上笑成了一朵玫瑰花。

在經過農村一系列儀式後,新媳婦終於娶回了家。

承德看着剛娶進門的新媳婦貟菀清,滿意地笑了。

從此,一屋三人,新的生活將要慢慢地拉開帷幕。生活還是值得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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