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之舞

這一閃一閃的夢幻之光,是怎麼穿過門簾進來的?它已走了多少夜路?這難得一見、令人乍喜的不速之客,你雖來者無心,我也算是見者有意了。

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我立即關了燈,黑夜的舞臺上,很像一個曼妙的女子在輕柔起舞。

九月生白露,中秋思故人。山裏的秋夜更涼,秋的感覺久別重逢。時光的腳步總是靜悄悄的,沒有留心的人更不必說。今天回想起昨天,蟬聲在秋風落葉裏消亡,心裏盡是花開又花落的樣子。

前天半夜下班路上,一閃一閃的草綠之光在夜幕裏闖入眼睛,亮得透明。它飛的不緊不慢,在我的目之所及外漸漸遠去,繼續在夜路上走着卻多了一份遐思。

囊螢映雪,那麼得多少螢火蟲,那肯定是一個螢火蟲的時代,生態環境很好。那個久遠的故事似乎有些浪漫,一個勤奮的學子孤身清影,一個窮困而奮發的讀書人需要的是耐得住寂寞,在清貧之中仍能獨善其身,因信念而能不墜青雲之志。

螢火之光,卻是自己的光芒。提着自己的燈籠纔不會迷路。

九月,這是最後一次螢火之光的相遇了。輕羅小扇撲流螢,七夕節隨着盛夏已經遠去。今古已千年,留下的只有唐詩裏的那一夜你與寂寞宮女的互動。

偶遇這閃爍的光亮,忽明忽暗,似夢非夢。有的愛一旦鬆手就會錯失,有的美好卻不忍據爲己有而使之喪生。我這裏不是美的墳墓,欣賞之後,我把螢火蟲放了出去,重返自由的黑夜,它的光屬於那裏,即是生命之光,又是靈魂之光。

你是光的使者,我是黑夜的信徒。你飛過眼前,成爲我溫暖的回憶。我以爲你纖弱易折,才知是我在迷途中逡巡太久。

21-9-2


補寫:

那一夜我又遇見了螢火蟲,一隻飛去,又來一隻。第一隻緩緩地經過我時,彷彿伸手可觸。第二隻飛的真高啊,比一棵大樹還高。我舉首望着,沒有月亮的夜空中,它就像在廣闊大海上航行的孤帆,隨着風浪那顆光點忽高忽低,一閃一滅,好像要被風浪傾沒,似乎岌岌可危,卻在一瞬間又亮了起來,它——沒有熄滅!我們心裏的光,是否也沒有熄滅?

越漆黑的夜裏,它們越是閃光。一小點的自己,沒有華麗,沒有才華,有的只是在黑夜裏迸發着冷光,讓看到的成年人或孩子都有了突如其來的觸動:螢火蟲在那裏!

黑夜只是黑,我們卻因此而孤獨。

每個人都不一樣,卻又相似,與衆不同的只是曾經年少的標新立異和自以爲然的自信與狂大的夢想。一個人走過了離經叛道的歲月,可謂一無所獲。有些路,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要走;而有的路,我們已再無可能去走或回頭。

螢火蟲,黑夜襯托着你的光;而你,把光獻給了黑夜。

那麼,不必爲不能成爲月亮而感傷,做一顆會飛的夜明珠吧。在茫茫夜色裏,不必在意有誰在意到你的存在,不爲誰舞,不爲誰傷,你自有光。


2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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