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評小說《馨情||捨棄》

小說《馨情||捨棄》,作者辛昇

早在一百多年以前,關於如何處理父母與子女的關係,魯迅先生在他的長文《我們怎樣做父親》,就有過精闢的論述。先生的很多觀點,即使放到現在,也是振聾發聵,讓人歎服。魯迅先生在這篇文章中的最主要的觀點,就是,父母與子女最根本的關係,並非給予,也不是單純的接受。聯繫父母與子女的紐帶是“愛”。

他說:“‘父子間沒有什麼恩‘這一個斷語,實是招致’聖人之徒’面紅耳赤的一大原因。他們的誤點,便在長者本位與利己思想,權力思想很重,義務思想和責任心卻很輕。以爲父子關係,只須“父兮生我⑺”一件事,幼者的全部,便應爲長者所有。’”

先生的意思是說,父母生了子女,就要天然地爲子女付出,就像動物界的父母們一樣,除了要把子女撫養成人以外,還要交給他們謀生的本領。但是,這種付出,“完全應該是義務的,利他的,犧牲的”。而不是帶有目的的,和功利性的。

魯迅先生又進一步指出:“所以覺醒的人,此後應將這天性的愛,更加擴張,更加醇化;用無我的愛,自己犧牲於後起新人。開宗第一,便是理解。直到近來,經過許多學者的研究,才知道孩子的世界,與成人截然不同;倘不先行理解,一味蠻做,便大礙於孩子的發達。所以一切設施,都應該以孩子爲本位。“

這裏,魯迅先生明確提出來,教育孩子應該以孩子爲本位。"他還進一步指出:“ 父母對於子女,應該健全的產生,盡力的教育,完全的解放。“之所以大段大段地摘引魯迅先生的文字,就是爲了下一步要說明的問題。

在小說《馨情||捨棄》中,我們通讀全文,很容易地可以明白一個最基本的事實。柯琪擁有優渥的家庭條件,而她本人也是一位非常優秀,非常有前途的少女。如果按照她在中學時代的表現,她可以很輕鬆地碾壓絕大多數的同齡人,而成爲時代的嬌子,在某一個領域,成爲領頭羊般的傑出人物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很遺憾,我們並沒有看到我們本應該看到的結局,甚至,我們連她平平淡淡地度過一聲,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的結局,都沒有看到。我們看到的,是這個才華橫溢的女孩子在一次又一次地被篡改和左右(逼迫)自己的人生和生活時,縱然一跳,過早地結束了自己還根本就沒有綻放的生命之花!

很多人都會說,父母對自己的子女,出發點是好的,但是過分的愛,是壓在子女頭上的大山,是孩子不能承受的壓抑。但是,我們經過認真地學習魯迅先生的文章,再結合我們自己觀察和體會到的事實,就會發現,這個看法是非常膚淺的。這世間不知道有多少的父母,以爲自己把孩子生出來,撫養長大,再供他讀書,將來找個好的出路,就是對孩子莫大的恩情。自然的,孩子就是自己的私有財產,孩子不但要服從自己的安排,在將來自己需要照顧的時候,子女還要無條件地爲自己付出。

因此,”養兒防老“這句話,便在中國流傳了幾百上千年,也成爲父母與子女關係的最根本的相處指南。但是,有沒有發現,這種觀點已經將父母與子女間的純天然的水乳交融的感情和關係,變異成了一場赤裸裸的交易。我從來以爲,父母將子女生出來,就應該天然地承擔起對子女的義務和責任;反過來,將來有一天父母年邁,需要子女反哺時,子女對父母的關愛和照顧也是天然的。

這裏面沒有任何的功利性的因素摻雜其中。父母對子女的生養和撫育,算不得深恩;子女對父母的照顧,也不是大孝。換言之,這都是人的本分。是父母的本分,也是子女的本分!

柯琪的母親莊雅,她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子,不但事業有成,還是一位對教育很有研究的老師。我們不能不承認,柯琪的優秀在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她的母親和良好的家庭條件。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呢?問題出在柯琪的母親,甚而她的整個家庭的自私和冷漠。在他們眼裏,柯琪只是一個工具,一個爲了滿足他們內心渴求的工具。他們只關心他們關心的,至於柯琪怎麼想的,他們選擇性地忽略掉。

我覺得,這裏面和柯琪的爺爺奶奶的重男輕女的思想,關係並不是太大。即便柯琪是個男孩兒,相同的待遇和壓力一樣也會加諸他的身上。至於柯琪的弟弟爲什麼沒有像柯琪那樣遭到父母的壓制和變態般的渴求,那只是因爲前面有了柯琪!

在現實中,因爲父母對子女的這種近乎瘋狂和變態般的控制和渴求,出了多少親情事故!鑑於篇幅,這裏就不再列舉了。柯琪的自盡,和那些走了極端弒母的熊孩子,本質上是一樣的。

可悲的是,在中國的家庭教育中,柯琪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因爲,在文章中,作者給我們留下了一個懸念:

坐在燈光昏暗的小清吧裏,李子瑤側過臉對着我笑時,我突然發現,她笑得像十七歲時的柯琪。柳眉深鎖,鬱鬱寡歡。“你怎麼不猜猜,也許是柯琪用放棄的代價,換到了現在的李子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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