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柴旦翡翠湖的偶遇

离开格尔木察尔汗盐湖,我们直奔大柴旦。

斯大林在视察苏联巴库油田时说,如果你没有看过钻塔,那你就什么也没有看到过。而我说,如果你没有去过无人区,没有去过无边无际的无人区的正中心,那你就什么也没有看到过。

高速路两旁全是荒芜。三四个小时过去,眼前的风景依然没有变化。看久了,茫茫的戈壁滩令人感到了几分不真实。四周看不到边,看不到人烟,也看不到飞鸟。偶尔看到几架风车在蓝天白云之下慢慢悠悠转动,我们都引为新鲜。

在这浩渺的大地上,人极易感到渺小。广袤的自然却以它博大的无涯,证实着自己的永恒。

下午四点左右,视野中出现了几座房子。随着汽车驶近,房子越来越清晰。那些并不密集的建筑,无可辩驳地证明自己是一座小镇——大柴旦。人们如何将一砖一土运输至这样的荒漠?我们不由得感叹。

“明天去下一个景点,得坐多久的车?”

实在难以忍受这样长距离坐车,趁办手续的时候,我把自己丢进大堂的沙发上追问陶师傅。

“大柴旦处在荒漠的正中心,驶出大漠得到敦煌,两地相距六百多公里。明天的行车时间将会是整个日行程中最长的。”陶师傅淡定地回答。

青海的景点美得令人震撼是不错,但景点与景点之间实在太远了。原本司机打算在此处额外给我们一点特别安排——免费带我们去u型公路打卡,顺便去看一处淡水湖的海鸥。(他只收一点汽油费。)皆因大家太过疲惫,对他的建议竟兴味索然。

休整半小时左右,肚子咕咕叫起来,提醒我们今天午餐还没吃呢。

湖南人历来是“不辣不革命”。离家几天没吃辣,这时候真有点馋了。恰好旅馆附近有一家川菜馆,司机说这店老板是四川过来的一对夫妻。

餐馆不算大,但小店很干净。店老板迎上来介绍,说,大柴旦的土地长不出任何果蔬,当地的菜全是从遥远的青海运输过来的。我猜想,这店里的饭菜应该不便宜!一看菜单,还算地道。那就这家了。

这天,是丫头生日。她喜滋滋地点了最喜欢吃的纸包鱼。离家大半年,丫头几乎没吃过正宗的家乡菜。这顿纸包鱼虽说是川菜,但其“辣”的程度,满足了她对家乡菜的全部念想。

丫头还算懂事节俭。为了这趟旅行,她花了不少心思,当然也包括特意节约些生活费来补贴旅费。小姑娘不嫌老妈子唠叨,主动邀请我与她旅途同行,我自然深感荣幸。外人只道我对她要求严格,却不知道我给的自由度也是较高的。故,她不但经常在我面前耍宝擡杠,亦能悲喜与共。

而今,在这戈壁的中心,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能与她共看日出日落,共赏朝霞余晖,何其幸福?


饱餐之后,已到下午五点多。看看空中,太阳完全没有落山的迹象。司机提议去附近的翡翠湖转转。车刚驶出小镇,就在路口遇上了堵车,我们只好折回旅馆,顺着街边溜达起来。

小镇不大,大约半个小时就可以逛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路上,有学校、医院、餐馆,还有个清真寺。寺庙在傍晚显出几分肃穆、冷清。我们本想进去转转,又担心犯忌讳,到底不敢进去。

街道两旁有不少卖特产的小店。藏红花啦、野生枸杞啦、牦牛肉干啦……琳琅满目。这些货色泽新鲜,价格不菲。我们不识货,再说也以穷游为主,自然没有购物打算。老板倒是好耐心,明知道我们只问不买,也很用心地介绍着每一样特产。

太阳西沉一点,街边的烧烤摊便摆起来了。红柳羊肉应该是一大特色——串羊肉的不是竹签,而是一根根粗粗的木棒。这里的老板用料豪横:红柳木棍足足有手指那么粗,得切多大的牛羊肉才能串进去呢?虽馋,我又怕肠胃受不起这个福,反倒给旅途带来麻烦,只好悄悄吞口水走远去。

十分钟左右,我们就到了小镇边缘。田间地头长着说不出名的杂草野花,一方水塘倒映着天边的红日。回望小镇,稀稀落落的建筑后面就是绵延的荒山。大柴旦被夕阳镀上金色之后,仿佛有着说不尽的苍凉故事。

草地边缘,有一排小木屋。玻璃屋顶,没有封闭的露台。难道这简陋的房子也是“星空酒店”?

被好奇心驱使,我斗胆去附近服务中心一问,得知这儿果然就是酒店,价格九百元到一千二元一晚不等。我还被告知,酒店连续六日内客满。如需要,请提前网上预订六天以后的。

我直吐舌头。后来,我问司机,这儿的旅馆价格为什么贵得这么离谱。

师傅说:“别忘了这是荒漠中心,来往的汽车必经之地。如果不在此处停留,再没有别处可住,你说这里住宿能不贵吗?”

幸好托司机的福——他介绍的这处旅馆不到四百元,我们很知足了。


第二天早上,在一家小店早餐。这里的客人很多,早餐的味道可是让人大跌眼镜。点份稀饭,端上来的是一碗白开水加“沉海底”的屈指可数的几粒米饭。牛肉粉没入味,只好再要了两份手工酸奶垫底。

再向翡翠湖行。

二三十分钟后,就到了翡翠湖。这是一处尚未开发的原始风景处女地,也是一处比较小众的景点。重点敲黑板:此处免门票。

大柴旦翡翠湖属硫酸镁亚型盐湖,是海西州第三大人工湖,面积达26多平方公里,出产品质好的钾、镁、锂等多种元素。由于盐床由淡青、翠绿以及深蓝的湖水辉映交替、晶莹剔透,当地人称之为“翡翠湖”。

大大小小的卤池内,湖水由于矿物元素含量的不同,呈现出绿、蓝、黄、褐等色彩,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犹如一块块美玉散落在人间。

湖区开阔,散落在各处拍照的游客,仿佛翡翠湖中的星星。我正在湖边漫步,欣赏着各式洁白的盐花,一个六十来岁的大姐迎上来,请我帮忙拍张照。

游客中,绝大多数都是像我这样结伴而来的。大姐独自一人来到这荒漠,这勇气令人佩服。扪心自问,我很难做到。凭直觉,我猜她是高知,且有故事。

我欣然同意了她的请求。仔细打量,但见她身材高大,长相不俗,化着精致的妆,身穿大红裙子,上身套黑色薄袄。我拿手机镜头调试一番,自言自语:“全身红裙,在这样的背景中更为惊艳。”

大姐轻轻一笑:“全身大红,太俗!”说着,她站在湖边,将裙子轻轻一扬,身子随之舞动,镜头下的她曼妙如少女。我连按快门,记录这刻的美好。

她的行程安排很从容,打算傍晚再来翡翠湖拍日落,明天还在附近的魔鬼城待上一天再前往敦煌。我们遗憾地道别。临走,她问我莫高窟门票如何提前预订。我忙将官方网址发给了她。

为了发照片方便,她顺便加我为微信好友。她的微信暱称是个可爱的英文名字。随手翻看她的朋友圈,可以知道近两个月来,她几乎一直在路上。所有的旅行照都很唯美,配的中文更像诗歌般动人。

我很想和这个杭州来的大姐聊聊为什么选择了一个人在路上,又猜想或许会触动别人的悲伤。礼貌之故,我到底不曾发问。

脑海里想起了一句诗:

我要去看遍世界万物,

你来,

我们一起走。

你不来,

我一个人走。

有爱,好好珍惜;没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女性的这份独立,现实中还是较少见。我想,不管经历过怎样的际遇,如今能独自一人穿过苍茫大西北的她,内心一定发生了蝶变——更坚强,也更有韧性!

我默默祝福这位大姐的人生更精彩!

中午离开翡翠湖,看着戈壁滩往车窗后飞速退去,我深深地沉思着。

很多人都喜欢在路上。“在路上”,追寻的到底是什么感觉呢?我突然悟到,看不同的风景,遇到不同的人,知道世界的多种可能性……这样的旅行,才算身体和灵魂同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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