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年|第三十四章:原來你在這裏

如果說前世的相遇只爲換來今生擦肩而過的緣分,那何夕和年謹一的緣分怕是剪也剪不斷了。

當勇士們懷着心痛打開房門,原以爲被殘害的兩名女老師還有小女孩會不幸地喪命槍口,預想的流血現場卻是三個緊緊摟在一起滿眼驚魂未定的女生,死死地盯着端着槍身着黑衣的來者,隨即纔是“啊......”拉着長音的尖叫聲。

天亮了,似被剛剛潤育出溫暖的紅日緩緩從叢林深處騰起,嬌韻的紅照亮了遠處的天,也喚醒了沉睡的村莊。

踏出房門,何夕看着初升的太陽把光芒灑在大地,遍佈荊棘的山林也倍覺新奇,帶着泥土的氣息讓陣陣的喜悅在她心裏滿溢,這一刻她彷彿新生。

看着操場上還在奮力用泥土掩蓋血跡的戰士們,她不禁和嘉琦溼了眼眶。昨晚是善與惡的較量,她們希望惡人受到了應有的懲罰,而那被隱藏的祕密永遠深埋土中。

部隊的車停在了操場上,挨不住軍醫和營隊隊員的強烈要求,她們上了車被拉往軍區醫院做全面檢查。

何夕一直很害怕和醫院打交道,不知是因爲媽媽因爲自己推到而血流一地被拉往醫院搶救,她孤獨地跪坐在地的悲涼?還是初中那次食物中毒,而被獨自留在醫院洗胃打點滴留下的悲痛印象?她的記憶裏,醫院帶給自己的往往不只是疼痛,更多的是絕望。

也許是意識到她的緊張,嘉琦緊緊握住她的掌心,就像何夕大學因腿傷住院那會一般輕聲安撫道:沒事,咱們就是常規檢查,一會就結束了。

正在等待腦部CT的她們,看着一羣白大褂的大夫手拿着幾張紙凝重交談着匆匆而過。

手術室外,一羣焦灼等待的男人們一身泥濘地來回踱步,爲首的那位緊鎖的眉頭更是預示着手術室裏的兇險,亮着的手術中的燈此刻栓着所有人的希望,因爲裏面躺着他們日夜奮戰的戰友。

手術已經快四個小時了,爲什麼只見醫生出出進進?戴着帽子焦躁不安的高個男人不顧狼狽的形象,幾個樓層來回搜索可以問詢的大夫,試圖尋求一絲確定信息。

放射科門外,一名戴口罩的女醫生拿着單子,剛要示意叫喊何夕的名字,卻被匆匆衝到面前抓住她的男人嚇了一跳,捂住心口給了個白眼。

“我說譚隊,你能不能別每次都這麼突然跳出來好不?每天不是被你的兵嚇死就是被你嚇死!”

“我就想問問,早上拉過來頭部中傷的人檢查結果咋樣?”

“凌晨拉來兩個,渾身血淋淋的,你說的誰?”

“年謹一,我的兵。”

“他的腦部CT片子被主任拿走了,說是......”,女醫生話還沒說完,一旁等待的何夕臉色慘白地抓住了她的另一隻胳膊,“你剛說的名字叫年謹一?”

被稱做譚隊的男人打量着另一側的女孩,蒼白的臉面露恐慌,單薄的有些瑟瑟發抖,她爲何追問他手下兵的名字?他警覺地眯起眼,鬆開醫生手的他,下意識便想擒住面前的女孩。

“你想幹嘛!?”覃嘉琦拽過何夕護在身後,情急之下喊了一句當地方言,跟着孩子們學習了方言,讓她和孩子父母以及當地村民的溝通順暢了許多,雖然聽起來蹩腳,但還是能聽得懂。

“沒事,習慣動作。”爲了緩解尷尬,男人一把拽下帽子,握在手中加重了幾分力道。

“你們別耽誤我的時間了,至於譚隊你剛說的病患現在在手術中,幸運的是子彈並未留在顱內,腦幹損傷不大…...,等主任手術完就知道了。”看着緊盯着她屏住呼吸的譚隊,她又不自覺地補充道:“你放心吧,你的兵都是福大命大,肯定不會有事的。”

“你們兩誰是覃嘉琦?先跟我進來做檢查吧?”女醫生揚起檢查單,示意跟着她進入那個提示着輻射的厚重門後。

一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離去後,何夕跌坐在身後冰涼的靠椅上,那個受傷手術的男人,名字是叫年謹一?會是她認識的那個他嗎?她不敢聯想,更希望這只是個同名的誤會。

忍不住顫抖着掏出手機,搜索着腦部中彈的信息,看着百度欄裏的解釋:顱內出血和碎裂的腦組織可以通過彈道流出,大大緩解顱內壓,雖然這類患者搶救成功後能夠維持一般的生命體徵,但是會留下嚴重後遺症......。嚴重後遺症?她再也沒有信心看下去,慌亂地向男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圍上去的人把推出來了兩個戴着呼吸機沉睡的人擠得完全無法前進,只聽見一聲響亮的命令:散開。這一聲,讓如無頭蒼蠅在二樓亂轉的何夕匆忙衝到了三樓。

未搞清狀況的何夕滿臉淚水地撲向推在前面的轉運牀,試圖看一眼那呼吸機下平靜的面孔。這倒讓醫生、看護,包括一羣糙漢子們愣愣地看着這個悲傷的姑娘。

“姑娘,你認識他?”何夕正待點頭卻瞄到平躺男人臉上那一道深深的傷疤,她遲疑着點頭又搖頭,而跟在後面轉運牀邊的譚隊長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你找的人是不是叫年謹一?”

除了點頭,她嗓子好像發不出任何聲音,悲鳴的嗚咽聲讓她顫慄地不敢挪動身體,看着這個高個子男人指了指後面的那輛移動牀,“他的手術很成功,請放心。”雖然譚隊長並不知道這個女孩和年謹一是何關係,但看到她臉上擔心的表情,他還是決定柔情一點告訴她手術情況。

跟隨到了重症監護室門外,何夕腦海裏依舊盤旋着剛纔看到年謹一的那一眼,剛毅清瘦的臉龐黑了許多,和印象裏的清秀少年完全不同,那張經歷過風雨洗禮的面孔卻那般讓她揪心。

原來,昨夜那一場激戰,是他在守護安寧。

奔跑到她身邊的覃嘉琦,上氣不接下氣,滿眼恐慌。從CT檢查室出來沒有看到何夕的她,腦海裏閃現着昨夜那種恐怖場景,如果不是婷婷的要求,三人躺在了地板上才逃過一劫,那她豈不是要害死自己的好朋友?她害怕如果何夕丟了,或是被壞人抓走了,她該怎麼向朋友們交代?那個說讓等着他的年謹一豈不會把自己......?

輕輕抱住何夕,覃嘉琦這纔看到她滿臉熱淚,那雙滿是血絲的眼死死地盯着玻璃後面病牀上的人。

“那個人,那個人是年謹一?”

“是,剛纔就想問你們是他什麼人了?怎麼會認識他?”譚隊長挺拔地立在身前,俯着身探究着。而他身後,一羣臉上塗抹着顏料渾身泥濘的勇士們現在也都變成了好奇寶寶上線,掛着非要挖出什麼八卦來的表情。

“我,他同學。她,他媳婦。”

覃嘉琦手指來回的比劃,這下看熱鬧的羣體們頓時發出頓悟而又哀嚎的聲音。

這小子,居然都有媳婦了?藏得夠深啊!難怪見他天天寫信,那一抽屜的信敢情是寫給媳婦的情書啊!

一羣人嘀嘀咕咕,直到被醫生全部趕走,只留下一臉玩味的譚隊長。而另一邊,全副武裝的四名特警戒備地來回巡邏,眼睛不曾離開另一個病牀上的人。

“我是譚航,難得在這裏碰見......,熟人。”他思索停頓了一下,斟酌着這個詞。

“我們跟你可不熟。你剛纔在樓下還想抓她呢!”嘉琦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身邊的何夕卻是兩耳不聞地倚靠在玻璃窗戶前。若是以前她們玩笑她是年謹一女朋友,她都會氣惱着辯解,可如今被說成年謹一的媳婦,她卻毫無迴應。

來到這裏短短兩天,她經歷了生死離別,此刻等待的人還未有任何迴應,她的爭辯又有何意義呢?原來自己一直等待的並不是海誓山盟,無非是這個人,這個不知何時已經駐在心底再也不會離去的人。

原來,方堃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在這裏。方堃說他在贖罪,那一份他還不起的罪。現在想來,她不禁在心底怨恨起了自己,若是能把他寄來的信都拆開來,是不是就不會有遺憾?是不是就懂了他爲何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了?

我在這裏等你,一直都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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