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節 霽月照雙影 第2節 富貴險中求
文｜幽然釋
海風帶着夜晚的絲絲涼意吹拂在甫楠半張紅腫的臉龐，一隻眼睛裏充斥着血絲，衣服上落下與人撕扯間散落的斑駁血跡，他無力地躺在沙灘的礁石上，喘着粗氣。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睜開模糊的眼睛，腦袋一片眩暈，直到耳邊傳來呼喚他的名字的聲音，他才發現身旁哭紅雙眼的阿沄。
甫楠扶着阿沄，總算坐起身來，一邊拭去阿沄眼角的淚水，一邊安慰說：“沒事了，你看阿爹只是受點皮外傷而已，過幾天就好了！”
“阿爹，那些人爲什麼要傷害阿爹？”阿沄紅着雙眼，傷心極了。
“我的小阿沄啊！”甫楠抱着阿沄，溼潤了眼眶，“你還小，還不懂！每個人都有他應該做的事，如果沒做好就會受到懲罰。”
“是鮫珠嗎？是阿爹沒有交上足夠的鮫珠嗎？”阿沄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甫楠，說。
甫楠輕輕撫摸着阿沄的小腦袋，“沒事了，不就是一頓揍嘛！你阿爹身強力壯，只要我的阿沄好好的，不說這個了，你不是在家養傷嗎？怎麼到這裏來了？”
“是，是……家裏和我一般大的孩子……”阿沄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
“什麼！”甫楠本就一身的傷痛，聽到這個消息更是怒火中燒，“回去我不打斷那倆臭小子的腿！”
“阿爹，我不是阿爹唯一的孩子，對嗎？”阿沄怯生生的小聲問。
甫楠沒有回答，看着小小的阿沄，心中滿滿的愧疚，一時堵在胸口說不出話來。
“阿爹，等我長大了，阿爹就可以給我找個有權有勢的人嫁出去，阿爹就再也不用這麼辛苦了。”最終還是阿沄開口，打破眼前的僵局。
“阿沄，誰教你說的混帳胡話！”甫楠聽得又氣又急，“快告訴我，你一直待在後院養傷，哪裏聽來的，我這就去給他們點教訓！”
甫楠好不容易救回阿沄，還沒來得及好好疼愛，此刻，任何人都別想奪走他的小阿沄。
在阿沄的記憶裏，她從沒見阿爹動怒過，總是很溫和的模樣，如今她反而不知所措起來。
“是不是阿沄說錯了什麼？”
“阿沄沒有說錯，以後有什麼事都要同我說，有阿爹在，阿爹替你撐腰！”甫楠堅定不移地說，“咱們回家，阿爹給你做好喫的！喫飽了，阿爹去給你出氣！”
阿沄雖然不明白“撐腰”和“出氣”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她深深地體會到阿爹是真心實意地愛護她的，只要待在阿爹身邊就有溫暖的家。
晚風微微地吹，草叢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蟲鳴，還有夜空中星星點點的微光，一路伴隨着他們父女倆。甫楠扶着小小的阿沄，一瘸一拐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
和煦的日光灑在寧靜的小院落中。甫楠身上的傷也恢復了一些，可是，家中的錢糧又快見底了，這可愁壞了家中的女主人——錦娘。
“本想嫁你可以過上安穩的日子，誰成想會是現在這樣，如今都快沒米下鍋了，家中兩個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又平白無故的添了一口人，還說什麼遠方親戚寄養來的孩子，讓我少伸張，忽悠誰呢？還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野孩子，現在道好，自己還傷成這樣，治病吃藥哪裏不需要銀兩啊！我們這一家往後要怎麼過啊！”
錦娘平日裏是一個和善親切且會精打細算的人兒，靠着甫楠掙來的鮫珠錢，日子不說富裕，但是一家人的生活也能支撐下去。許多事兒，錦娘也就睜一隻閉一隻眼，沒多說什麼。可是，如今家中的頂樑柱倒下了，生活一下沒了着落，也不免要多嘮叨幾句。
錦孃的兩個兒子被甫楠一頓教訓也安分了不少，再沒去招惹他們家那位“遠房親戚”，阿沄度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想着自己該幫着錦娘分擔點兒家務活。
阿沄在廚房外一邊低頭撿柴火，一邊默不做聲地聽着錦孃的埋怨，心中也是滿心的愧疚，但是她不能告訴錦娘，阿爹的傷是因爲沒交上足夠的鮫珠才被人打傷的。甫楠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告訴家裏人，否則她就更沒法待在這個家裏，也沒法待在阿爹身邊了。
甫楠躺在牀頭，也是一聲不吭，婦人家家的總愛嘮叨幾句的，這傷也都傷了，治病的錢也花去了，他人沒事就已經不錯了，就隨她說去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沒過幾天，突然，一羣彪形大漢模樣的人衝進了甫楠家，寧靜安怡的小院一下子被這羣人打破。他們大聲地叫嚷，推倒小院的籬笆，踩爛了纔剛剛出芽的菜苗，砸破牆角的一口大水缸，還有掛在太陽下晾曬的衣物和被褥也被這羣人扯下來肆意踩踏。周圍鄰居家飼養的雞都被嚇得撲騰起翅膀，尖叫着四散逃離。
等到甫楠一家人被外面的動靜驚擾，一出門看到自家院落一片狼藉，再看着眼前陣勢也是嚇得不輕。
“甫楠那傢伙在哪裏呢？我們要的貨去哪裏了？”
這羣人中走出一個皮膚黑黑的，鼻頭上長着一顆瓜子殼大小的黑痣的中年男人，他滿臉橫肉，身材臃腫，一看就不像好人。只見他走起路來，肥碩的大肚子也跟着一搖三晃起來。
那人的模樣滑稽十足，可把甫楠的兩個兒逗樂了，他們指着那人的肥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甫伯鎮，甫仲齊，不要在督監大人面前胡鬧，還不快快退下！”甫楠怒斥着自己的兩個無知頑童。
“這就是你兩個兒子啊！”督檢大人嘴角微微上揚，不屑地說，“是啊！你連鮫珠都交不上，怎麼能把兩個兒子教好呢？不如讓我替你管教一二吧！”
“大人，我這兩個兒子都是不中用的，還是不要誤了大人的正事了，以後我一定嚴加管教！”甫楠立刻維護起這兩個玩鬧的兒子。
“甫楠，如今我人都來了，也不耽誤這一時半會兒的功夫。”督檢大人盯着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說，“來人啊！綁了這兄弟二人，若是再交不上足量的鮫珠，就讓他們倆喫些苦頭！”
“督檢大人，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有傷在身，實在沒法去取鮫珠啊！再給些時日，等我傷好了，一定補上欠繳的鮫珠。”甫楠哀求地說，“大人不要爲難我兩個少不更事的孩子吧！”
“好啊！族長的事也能耽誤得，你是不想待在筮族了！”督檢大人轉而又陰陽怪氣地說，“要不然，我給你支個招吧！你就把那鮫人轉手給我，這樣一勞永逸的方法，你可以考慮一下！”
甫楠聽到督檢大人的話，心中一緊，他是瞭解這位督檢大人，手段極其殘暴。他那裏也有關押的鮫人，聽說那些鮫人日日被人鞭打殘害，鮫珠的品質都是一等一的好貨色。若是阿沄的孃親灩落入這些人手中，還不知道會落得個什麼下場。
這時，甫楠才猛然想起督檢大人曾多次說過，他的鮫珠品質不夠上成，一直在壓價，手裏的鮫珠越來越換不出好價錢來，原來督檢大人早就想從他那裏轉手鮫人了。這一來一往，督檢大人可謂是賺得盆滿鉢滿啊！
“督檢大人，我去取鮫珠！”阿沄走上前。
“你……”督檢大人低下頭，嗤笑地說，“你又是誰？哪裏冒出來的野丫頭！”
“你要的是鮫珠，我可以給你很多！”阿沄盯着督檢大人，堅定的說。
“甫楠，這小姑娘是誰啊？你家只有倆小子，這又是怎麼冒出來的？”督檢大人指着阿沄問。
“她是我遠房親戚家的孩子，不懂事，讓督檢大人見笑了！”甫楠解釋道。
“噢？！好大的口氣啊！這可不是孩子過家家的遊戲啊！”督檢大人看着水靈靈的阿沄逗趣兒地說。
“我不是和你在開玩笑啊！”阿沄說，“如果我給你帶來鮫珠，就放過我這兩位兄弟，還有以後的鮫珠買賣也都交由我來做，不要爲難我的家人。”
“你？！你確定要與我做這買賣？”督檢大人低頭看着阿沄，嬉笑着說，“那我就等你拿鮫珠來換你的家人吧！”
“好！一言爲定！”阿沄點了點頭，準備去取鮫珠。
“督檢大人，既然阿沄願意去取鮫珠，我再交代她幾句，好讓她早些取來鮫珠啊！”甫楠立刻走上前拉住阿沄，在她耳畔叮囑了幾句。
“阿沄，是吧！最好別耍花樣，否則這裏的所有人都沒好果子喫！”督檢大人冷冷地“哼”了一聲。
“你放心，我的家人都在你手上，我不會食言的！”說着，阿沄就奔出了家門。
下一節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