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一年》——寫在七月的清晨

1

寧夏的傍晚天氣涼爽,昨晚我一個人躺在房間裏安靜的刷着抖音,我微閉雙眼,濃重的夜色逐漸將我包圍,四下寂靜的夜裏偶爾也會傳來幾聲鶯啼。不知不覺中睡意來襲,再醒來時,手機屏幕中仍舊不斷重複播放着那則關於水星即將在清晨現身的消息。

我關掉手機,拖着滿是倦意的身體走到屋外點燃了一支廉價的香菸。肺葉不斷舒展,睏意卻絲毫未減。我熄滅菸頭,起身返回房間睡覺,夜裏我又夢見了學校,夢境的主色調是灰色,在那一片朦朧的灰色中,我找不到自己的舍友,找不到圖書館裏坐在我對面拿着紅色水杯的女生。

我着急地返回宿舍,卻發現宿舍的椅子上坐着兩位素不相識的人,我趕忙對他們解釋道:“我是來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的。”我拿起自己的衣物和書本,塞進了那個自己常用的皮箱中。這時身後的保安開始催促我離開學校,我走出宿舍,夢裏的太陽昏昏沉沉,毫無光澤。宿舍樓外,有一個陌生女孩的面孔,她衝着我笑意盈盈,我不記得她對我說過什麼話,只是那個笑容真的好熟悉,好溫暖,某一刻我會覺得她真實存在,而下一秒又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在毫無光澤的太陽下,那個笑容就這樣一點一點的被逐漸淡化。

在夢中遇到的不要苦苦追求,一旦被驚醒,纔會明白,原來夢境是那樣的無法告別。

我睜開眼時,天色已濛濛發亮,只是清晨五點的太陽被晨霧包裹,不曾顯露真容。

2

可能是這幾天想的事情有點多了,所以纔會做出如此朦朧的夢來。今年四月初,我在西藏做工程,大學同學給我發來一個廣播鏈接,讓我用喜馬拉雅FM收聽。小說的名字叫做《和我十年長跑的女朋友就要嫁人了》,同學告訴我說,這個故事很多年前就有,最近他又重新聽了一遍。

“你是跑工程的,男主人公和你一樣,你聽起來可能更有感覺。”

那天下午,檢查完工作,我拿着手機,一個人坐在養殖場的角落,邊抽菸,邊聽故事。內容梗概大致是講:和男主角呂欽揚從高中起相戀十年的女友林一瑤跟別人結婚了,而他卻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茫茫大雪掩埋在新疆的茫茫戈壁之中。雖然小說最後欲蓋彌彰,但殘酷的現實是小說浪漫而又悲慘的結局無法掩蓋的。我猜事情原本的面貌大概就是男主得知和他相戀十年的女主要結婚了,而他肉體未卒,卻心死新疆。

聽完小說,我在心底默默的想着,這小說和我有屁的關係,我又沒對象,而且我還不會用全站儀。後來西藏工程告一段落,我又在領導的安排下返回了寧夏,這個工地離我學校的直線距離大約25公里,我也因此藉機回了兩次學校,不過兩次返校都是在傍晚。學校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學校新建了兩棟教學樓,看起來和花園一樣美。東門外又新建了一條商業街,人來人往,甚是繁華,只不過校園之中再也沒有了熟悉的面孔。

我回到南苑宿舍樓,並緩步朝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我在熟悉的樓道里四下觀望,卻找不到一丁點能證明我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那些原本的宿舍名都已經被新同學進行了更換。但措辭無非就是從“四個核桃”變成了“居然之家”,從“諸葛廬”變成了“子云亭”。

可等我走到自己宿舍門前時,“紅塵客棧”四個楷體字赫然映入眼簾。這一幕令我感到格外驚喜,因爲這是A136宿舍被稱爲“客棧”的第五個年頭。原本想推門進去認識一下新同學,但是奈何鐵門緊閉。假如我直接推門進去,宿舍的氣氛又會因爲一個陌生人的闖入顯得相當尷尬。我只好走到從前經常抽菸的位置,點上一支蘭州,安靜的吸着。也許是旁邊宿舍的嫌我站在樓道抽菸太不文明,他們出門喫飯時我還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趕在晚自習下課前,我又去了輔導員的辦公室,和他聊了聊我離開這一年裏的變化。我說我髒話變多了,沒有以前那麼敏感孤僻了。而斌哥也只是跟我講了很多有關於他畢業到今天的故事,臨走時還送給我一本書。

我在十點前離開斌哥的辦公室,並十萬火急的趕回工地,因爲我怕第二天清早施工隊的把工地炸了不告訴我。但轉念一想,我終究還是在被時間推着一步步的朝前走,哪怕這一步並不是我願意邁出的。

上個月我和一個畢業後回學校學畫畫的朋友在燒烤攤上聊天。酒興正濃時,我們聊到他回學校這三個多月的感受,他打比喻說:“現在再回學校,宿舍也不是自己的了,感覺自己就是一條在六站流浪的野狗。”

我和他都笑了。“哈哈哈,誰他媽還不是一條狗了。”

看樣子我們真的都是一條狗了,誰也別想再拿着過期的學生證跑回宿舍和學弟們搶牀位。回想起那些和舍友們躺在宿舍一覺睡到中午的日子;那些在校外KTV喝到凌晨回不去宿舍,睡在操場的日子,那些一言不合把查宿小哥拖進宿舍暴揍的日子;還有,還有啊,那些爲了愛過的人徹夜無眠的日子。想想真是去他媽的,我爲啥就沒再多喝兩瓶子X5呢。

3

一直到後來抖音裏的那場“付蘇運動”和上文小說改編的同名電影《我要我們在一起》上映,我才把自己在腦海中一直擱置的矛盾問題又重新翻了出來。我們終其一生選擇和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在這裏我不用寫什麼爲了公司的發展,要以事業共同體的心態去面對工作之類的報告性文字,只需要遵從自己的內心去發問。那個兩年前寫在朋友圈的文字:“你要有一個理想,併爲此而奮鬥終生。”可惜的是直到今天我都沒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自己彷彿漂泊不定的雲彩,跟着工程遊走在祖國的大江南北。原本打算畢業後考公務員,在自己的崗位上奮鬥一生,然後在西寧養一隻金毛,每天下班回來都能看見它站在門口迎接我的身影。但有時候轉念一想,我又想趁着年輕在工地多鍛鍊鍛鍊,不過我真的要漂泊不定麼?我止不住的反問我自己。

我也和舍友們聊過這個話題,幹工地的007,發電廠的三班倒,還有葬愛華少說了最苦逼的話:“我也不想幹這個,但是我沒錢不敢換工作啊。”

前兩天在抖音發動態,那個拿着紅色水杯的女生評論說:“大哥老了十歲。”

我回她:“成熟了,成熟了。”

回這話純粹是無奈,我也明白,可能那天她拿着紅色水杯,在圖書館微微仰頭喝水的畫面,將是她此生最後留在我腦海中的映像。不過這個關係很好的朋友,在畢業後會逐漸的成爲一個意向,一個點,最終化爲那個夢中朦朧太陽下笑容中的一部分,僅此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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