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攤上看見一堆小茄子，不由得停了一下。賣菜的看看我，說買吧，便宜得很。聲音裏滿是期待。我看了看，說老不老啊，賣菜的說不老啊，經過霜打的都這樣，皮不咋好看，裏面嫩着呢。說着，還拿起一個掐了掐讓我看。我這才往袋裏裝，一邊裝，一邊問，這小茄子也快下去了吧？他說快啦，過兩天就立冬了，地裏的茄子就要拉秧子了。
其實，我並不怎麼喜歡喫茄子。小時候，家裏種菜喫，很少買菜。就種辣椒，茄子，豆角那幾樣。跟大人去地裏摘菜，摘回來茄子，就切成條炒着喫。茄子這個菜吸油，油少了真不好喫，而我媽就不捨得多放油，炒得乾巴巴的一點不油光。有時也涼拌，隔水蒸熟以後，切絲用蒜泥鹽巴和醋拌着喫。天天不是炒茄子，就是拌茄子，真是吃傷了。
頭回喫油茄子是在姥姥家，吃了油茄子，我才知道茄子原來也可以那麼好喫，那味道真是鮮美。姥姥做的油茄子，就是這種經過霜打拉秧子的小茄子。做的時候，茄子囫圇個兒從腿下面打花刀，幾瓣連着，不要切斷。上鍋蒸個八成熟，弄出來擠幹水，再爆炒一下。炒的時候，要大大的油，多放蔥段，蒜瓣，薑絲，和五香粉。
姥姥曾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成分不太好，嫁給了我姥爺，一個貧農，過起了窮日子。但是姥姥到垂暮之年仍是一個講究的人。她穿的永遠整整齊齊，乾乾淨淨，頭髮梳得溜光水滑，一絲不亂。喫飯也很講究，燒什麼菜，用什麼佐料，那都是一定的，不然缺這少那的，這個菜寧願不做。她一再強調，燒油茄子啊，一定要多放油，多放蔥薑蒜。
又按照姥姥的方法做了一回油茄子。洗淨，切開，上鍋蒸，擠水，然後爆炒。
喫頓油茄子忙活半天，其實也不怎麼費事，就是得經幾道程序。不過，我對這樣的事情一向感興趣，能沉浸其中，享受過程。
沒做油茄子也沒想過那麼多，做了就想多了，又想起姥姥。小時候和姥姥家離得很近，經常去她家，她也經常來我們家。後來，我結婚以後，忙工作，忙孩子，就和姥姥不常見面了。但每次只要見她，都會給她一點零花錢，她也不推辭，總是高高興興的收下。不過後來，聽說她臨終之前把她珍藏的金戒指啦金耳環啦那些首飾都給了她的孫女，一個也沒給我留下。
然而想起她的不容易，特別是她去世之前由於重病纏身，受盡了人間疾苦，想起她晚年的淒涼，我還是會心疼，會深深地思念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