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狗狗之間能有什麼恩怨呢？可最近卻常常因爲狗狗們的離去黯然神傷。唉，誰叫它們犯了致命的錯！
這話還得從頭說起！ 零六年底，我打工的這傢俬企搬遷，離市區稍微偏一點，租用的是兩間大廠房，廠的四周是拆遷後的一大塊空曠的荒地，顯得空落落的。晚上通往廠房的小路是漆黑的。白天有三四十個工人上班還好，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值班的老師傅很冷清，便在附近人家抱來剛出生不久的兩隻小土狗做做伴壯壯膽。胖呼呼的姐妹倆歡快的跑來跑去，互相打鬧，像兩隻小玩具，特別招人喜歡。大家就給它們起名叫“歡歡”和“樂樂”。
這兩隻小東西算是投了一個好胎，我們食堂幾乎每天都有紅燒肉，而且時常有客人來都要加點菜，喫剩下的都是狗狗們的美餐。遇到食堂炸雞腿，歡歡和樂樂就在工人腳邊蹭來蹭去，叫人怎麼忍心把雞腿啃得那麼幹淨呢？有的工人乾脆自己不喫餵給小狗狗喫。所以說狗狗的伙食條件還不錯，毛毛總是光亮光亮的，圓圓的屁股一扭一扭的，方方的臉呆萌呆萌的。中午休息時間，工人們在場地上就逗它們玩，廠裏沒有誰不喜歡它們的。括號：除我之外！
我爲什不喜歡甚至討厭它們？因爲有段時間我可被它們害苦了。那天忽然皮膚過敏，小腿奇癢難熬，開始是小部分，後來全身都有紅點點，別看一點小疙瘩，卻叫你無法入眠，心煩氣躁。一陣癢起來，兩隻手不由自主地要去撓，真是苦不堪言，後來還感染起來，實在忍不住只能去醫院，開始還以爲什麼過敏原致使的過敏反應，醫生說這是狗蝨子咬過的過敏，開了好幾百塊錢的藥，還一再問我的肝好不好？因爲這個藥是有點損肝的。我氣急敗壞地回到廠衝着它們一頓痛罵：滾！以後別在我跟前轉來轉去的。從此以後，我看到狗狗都是繞道而行，儘量離得遠點，可狗蝨子過敏還是一直困擾着我，每到夏天，再穿厚厚的襪子也無濟於事，兩條潔白的小腿上就像赤豆糉子，都不好意思穿裙子。爲此，我跟狗狗結了仇，不管它們吃了沒喫，我都不屑一顧，反正它們每天都要去附近空曠的荒地裏，和成羣的野狗打鬧，哪裏都有喫食，餓不死它們！說來也怪，廠裏也只有我一個人有這蝨子過敏的毛病，有時我癢得難受罵它倆幾句，還有出來護短的，笑話說我根本就是過敏性皮膚缺少鍛鍊，像他們皮厚的就沒事，哭笑不得的我心裏再委屈，肯定也不敢送走它們。因爲它們確實已經長了本事，能看廠護院，來了陌生人一個勁的叫，根本不用傳達員。這麼敬業的狗狗，半夜誰還敢翻牆頭？
有一段時間，廠裏很忙，我也加班到晚上九點多，那時的廠門口小路是漆黑一片，歡歡和樂樂就陪在我電動車的兩邊，像兩個勤務兵，我騎得快，它們跑得也快，我故意慢慢地騎甚至停下來，它們也停下來，罵也罵不走，就這樣僵持着，我只能繼續往前騎。一直騎到大路有燈光的地方，它們才停下來，我回頭看看它們，它倆就像門神一樣蹲在路口一邊一個，好像有點依依不捨地看着我。每次只要我加班晚了，它們都會這樣送我到路口看我走遠纔回去。我又心軟了。癢歸癢，也不那麼恨它們了。外出聚餐還記得打包帶點剩菜給它們。然而好景不長，歡歡和樂樂長大了，女大十八變，越變越難看，還有了一幫子朋友，經常把它們也帶到廠裏來喫白食，死皮賴臉趕也不走，喫完了再去荒地裏打羣架，下雨天也不躲避，渾身溼漉漉的，所以它們真的是又髒又野，肯定狗蝨子很多。呀！真的不能再提這事，一說我身上又要起雞皮疙瘩了。
它們 姐妹倆先後懷孕了，食堂還給它們加餐，買來雞殼煨湯。歡歡生了一窩五個，樂樂生的只活了三個。一下子添了一羣玩具似的小狗狗，躲在狗窩裏喫奶。樂樂作爲姨媽也很盡責，它還幫着喂歡歡的孩子。這個場面很是溫馨。不知不覺小的們又長大了，多幾張嘴喫狗食是小事，但它們仗着狗多勢衆，不管誰來了，都是一哄而上，團隊精神了不得，經常有客人被它們嚇着，我們聽到叫喊只得趕緊出來喝住，嘴裏還唸唸有詞地跟它們解釋：別吵！別吵！這是老闆的朋友，來送貨加工啊…不要鬧，都是自己人…它們自然也安靜下來。但是有一點，你進門帶什麼，帶多少它們不管，但是出門時，電動車上只要放了東西，一定會攔着不讓你出門，非要廠里人親自送客，纔算完事。
雖然它們這樣巴結活工作，效忠主人，但也製造了不少麻煩，怕狗狗的人在門外打電話讓人來接，出門再叫人送。真的是添亂！老闆只能叫工人分別把它們送到遠點的鄉下，結果過了兩天它們又陸續回來了，就像旅遊一樣，只是轉了一圈而已，坐着車出去而後步行回家的，本事大得很，真拿它們沒轍！這一大家子成了不拿工資的護廠隊，狗仗人勢，從不放過一個可疑的人。十幾年來前赴後繼，一代又一代的繁衍，最多的時候，廠裏二十幾條土狗，連廠名都被附近人說成：“哦，養狗子的那個廠”！可隨着工廠附近的小區建成，狗狗們的厄運也來臨了，不斷有人舉報它們大呼小叫，影響休息。於是打狗隊上門用網來套，每次套狗行動，都讓工人們心裏難受又無可奈何。是呀，傷了人怎麼辦？所以廠裏的狗狗越來越少，剩下的都是狡猾狡猾滴，它們往角落裏藏，往人進不去的弄子裏鑽。可躲了初一，逃不過十五，打狗隊三天兩頭來抓它們，它們的天性決定了它們不會裝聾作啞，遇到陌生人還是叫，看見有人拿東西還是攔，最可恨的是，人家明明不是來廠辦事，而且路過這裏往裏瞧一眼，也被它們嚇的半死趕緊開溜，一面騎車一面回頭，結果撞了電線杆！能不恨得咬牙切齒嗎？舉報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狗狗一天比一天少，求情也無濟於事。誰叫它們犯了致命的錯？嚇人、追人，能保證不咬人嗎！所以，最近終於被打狗隊通通套光無一倖免！就連一條殘疾的老狗也沒放過。這一帶終於安靜了，可喜歡狗狗的工人們心裏不免難受。有時喫剩下的飯菜自然而然的倒進狗食盆子裏，有時拿着雞腿骨頭四下張望，忽然想起它們都已不在了，是進了收容所，還是成了盤中餐？是狂奔逃走的撞死，還是……唉，真是無奈的思緒亂飛，幫不到它們，只能心裏記着它們忠主的功勞和可愛的樣子罷了！
2021.11.8劉雲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