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随记

这样的时节,正好又赶上寒潮,要出门跑个步,需要相当的勇气。前段时间一直下雨,在密闭的健身房里运动,眼前的景物只有窗外那棵绿树,我是看得乏了。于是一早,送走了孩子们,赶紧换好装备,踩着冬日的和煦阳光,便出发了。

八九点的城市,已经忙起来。路上很多车,街上不少人。买菜回来的邻居大妈,拖着装菜的带轮小拖车,吱呀吱呀地和我碰了面,问我冷不冷。冷啊,这会儿才开始跑呢,能不冷吗。大妈呲呲牙,抖了抖身子,冷啊。

小区旁建了一年多的大楼终于拆了工地的围墙,开始做最后的整修了。我跑过的时候,门口围了五六个人,有个穿红色老款呢大衣的女人站在中间,脸上黢黑,身材壮硕,手舞足蹈的,正和对面的男人聊得起劲。她刚刚到底有没有擡头看我,我不确定。所有的印象都是一闪而过的。“刚刚”这个词,讲究的原本就是一个时效,一旦说完,就没了意义。

转个弯,在到达钱塘江边之前,是一条平直的路,总共有三处红绿灯,距离大概在1km左右。每到一个红绿灯,交叉路上停着的电瓶车主们总会转头看我。其实,他们等他们的,我等我的,只是在刚好交汇的这几秒里,彼此之间有了个印象。然后在有一天,下雨或者太冷,我没有来。在同样短暂的等待红灯变绿的时间里,他们也许忽然想起了有这么个人。继而带起什么情绪,或者毫无波澜,都有可能。人总是想太多。

跑步的过程中时常会看运动手表,确认自己的速度。不想太快,怕坚持不了太久,不想太慢,同样怕坚持不了太久。如果全心全意关注自己的身体,这些外在的设备都可以不要。可是总想着要把自己注意力分给街上的树、路上的人、天上的云,此外,耳朵里还要塞一个正在唱歌的耳机,我总是贪心太过,做不到像村上春树那样,在跑步时让自己的心思处在放空的状态。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谁知道呢。

等到了钱塘江边的绿道,身上已经出了很多汗了,但并没有像夏天一样,黏腻地让人难受。这个时间点,能碰上几个同样过来跑步的同龄人,男女都有。交错时,可以清楚听到对方的呼吸,有些是呵……呵……呵,有些是呼……呼……哈,有些极力克制自己,在那一瞬间屏住呼吸,使我不得不想象他们分别是什么样的人,做着什么样的工作。但想着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权且当成自娱自乐的消遣。同样,我的呼吸声在别人听来又是什么样的呢?每个人都长了个别人的耳朵,自己的听不见、听不清、听不明白,更愿意听别人的。

绿道两旁的树和上次来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早桂已经谢完了,只剩下茂密的树冠,树叶却还是绿色的,一年四季都是绿色,之前开盛的那一冠的黄色,就跟做梦一样,醒悟的时候,早已经没了。看来,长时间的桂花香,非得是要不同时期开花的桂花树才能撑得起来的,不小心夹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便也这般寂寞寥寥了。

每隔几十米,栽着一棵银杏树,树叶大都还是绿的,边缘慢慢变淡,泛出一小圈黄来。变化的速度总是很快,一下子冷了,一下子黄了,好像什么都是一下子完成的。包括夹种着的鸡爪槭,现在的叶子还是极嫩的绿色,小小的摊开着,过不了多时,就会慢慢呈现出红的渐变色,叶片也慢慢地卷曲起来,成了真正的“鸡爪”了。

这条路上,左边是不断重复的江面,右边是不断重复的树丛,而我是一个路痴。好在,有一棵我叫不出名字的树,朝着江的方向伸展出了一条长枝丫,绝无仅有的,只此一棵,样子很美,从下面往上看,映上蓝蓝的天空,就更美了。有个大叔总在树下练太极,动作缓慢而有力。他知道我要返回了,朝我点头。


我把这一处当成了这一段的终点,等到我原路返回时,再经历一次胡思乱想,我这一路便算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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