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抽血》——沥血之作 抽血

抽血

我和高中同学洛洛到了十字路口。她说要去抽血,左边是校医院,右边是宿舍医院。

我向右走,洛洛却想往左,说在那儿抽过,熟悉。我说宿舍有医院,何必来回跑,天黑了,在外不安全。

她很执着,说校医院更熟,宿舍医院没去过,万一不能抽血?万一下班了?总之她不愿去。

幸而遇到了大学同学,我将这事告诉他,他说,那自然是向右走。

洛洛放弃了之前的想法。我们向右走,路上遇到初中同学,他在夜跑,见我便停下来,拿起毛巾擦汗。我问他,宿舍医院可否抽血?他说可以,说完就跑步离开了。我得意地对洛洛说,看吧,没错吧。

到了宿舍医院,独一栋楼,门外空地搭了个棚,一个白衣护士坐在棚下。我心中一喜,走去咨询,护士领我们到大厅,挂号、缴费,又将洛洛带到棚下抽血。

我在大厅等洛洛,心中疑惑——抽血做什么?大晚上的,她也没告诉我。我拿起手机搜索“血常规”——就是个普通检查啊,一般是早上空腹,她怎么晚上来?难道不是普通体检?难道有什么疾病?

正想着,洛洛已走进大厅,左手用棉签摁住右臂,说还得再抽一次。我帮她再挂了号,单上写着二楼,洛洛说应该就是这儿上去。我笑道,问问前台护士呗。

那是个男护士,我问他抽血是在二楼吧?他说在BX1 second floor Community Hospital。

“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就是这家医院二楼吗?BX1是房间号吧?”我说。

他点点头。

我和洛洛边上楼边吐槽——都问了是不是二楼,他说是不就完了,还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英文!

楼梯间很暗,没个声控灯,窗透了些月光来。我有些担心,是不是下班了?早知道不如听洛洛的,多走些路去校医院,那里定不像这样阴沉。

走到二楼,两扇玻璃门正对着楼道,屋里也没灯,倒有几扇窗,窗外亮着路灯,白瓷砖地面微反光,左侧地上黑红红的,似乎是血,没干透,有些反光。

推门而入,安静得很,环顾一圈,才见一人,矮胖身材,微卷短发,白衣帽,瞪大眼看我们。我问,抽血是在这儿吗?她说是,让我们先等会儿。边说边拿着抹布向门口走来,弯腰擦地上的血迹。我心里一震,这胖女人给我说不出的不安感,仿佛她不是个护士,而是正在毁尸灭迹的凶手。

我和洛洛坐在椅子上等。我问她刚抽了几管血,她说三管。三管了还要抽?按理说也够检查了啊?她说医生开了单子,还要抽三管。我心中充满疑惑,对这个地方,对那胖女人,对她抽血,甚至对她……我又问道,抽这么多查什么呢?她说要查基因。

基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于是含糊地说,要是基因有问题确实是问题。

这屋里太暗了,也不知道灯在哪儿。我走出去,想在楼道喘口气。可楼道也暗。站了一会儿,玻璃门开了,那胖女人走出来,问我在这儿做什么,怎么不去里面坐。我说屋里太暗,出来藉藉光。

但哪里有什么光?

我又进了屋,灯开了,强光就像针刺一样,我睁不开眼,摸不清方向,只能跟胖女人往前走,摸到一把椅子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见洛洛平躺在床上,胖女人拿着针管在一旁坐下,说要给她打麻药。洛洛脸上被注射了几针,晕过去。胖女人说抽了三管血,所以得打麻药。这是什么道理?

洛洛晕在我面前,我心中越发后悔,为什么不听她的去校医院呢?偏偏来这个陌生医院,什么流程都不懂,莫名其妙,心中疑惑又不敢问。这时,我见到了生平最为触目惊心的一幕。

那胖女人拿起菜刀,在洛洛右眼上划圈,一圈又一圈……她在干什么?我绞尽脑汁想给当前的画面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合乎现实的解释。抽血是这么抽的?是我孤陋寡闻了?还是说这是什么手术?那也不对啊,手术室怎么可能让我进来看?还是菜刀?做手术?不对,这肯定不对……

这一幕让我恐惧。那胖女人一言不发地割洛洛的右眼,血顺着她的脸颊、太阳穴流了下来,流到发丝上。我心中困惑,却不敢问胖女人,就像我不敢问洛洛为什么要查基因一样。

眼见着洛洛的右眼被挖了下来,深陷的眼窝血淋淋的。我终于给自己编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是在做双眼皮切割手术!对,没错!洛洛瞒着我不好意思说!难怪说什么基因,双眼皮不就是基因决定的嘛!难怪刚开始屋里有血迹,一定是其他人做手术后留下的!难怪胖女人眼睛瞪那么大,说不定她给自己也割了双眼皮!难怪要在脸上打麻药……我脑子转个不停,整合之前见到的所有信息,终于东拼西凑出一个所谓合理的解释。

稍等,不,不对,双眼皮手术是这样做的吗?把整个眼睛挖出来?我告诉自己,这个漏洞太大了,你不可能忽略眼前这一幕瞒过自己!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合理的?怎么可能是现实的?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啊对了,上网查一查,查一查!不,不行,得先把百度词条改了,改成眼见的那样,改成双眼皮手术就是这么做的……没错,没错!这样才合理,不是我编的,是词条这么说的!没错!这样才能瞒过自己!

这样才能……

<完>


后记:

本故事纯属虚构。

原本想了个结尾——“我”晕了过去,再醒来时正躺在病床上,医生说“我”的疾病伴随着惊恐障碍,要重新开药。“我”与医生讲先前见到的一切,医生说这只是梦,或者只是幻觉。于是“我”看着手中新开的药,安慰自己说,即便那是真的,那时都已自编了合理的解释,现在医生已经告诉我原因,是梦,是幻觉,难道有比这解释更合理的吗?“我”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让自己接受这一切的理由。

但我最终没把这个结尾加上去。是梦?是幻觉?是现实?是恐惧本身,没有合理的解释,没有让人接受的理由。只有鸵鸟般的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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