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記

【文字家園•散文】

我叫胖美人,是一個沒有聲帶,只會用顏色來表達我內心世界的物種。

我的所思所想,我的喜怒哀樂,我的居所,以至於我的前世今生,都被那些長着兩條腿的,號稱目前地球上最高級的動物所左右。

在自然界,在悄無聲息地優勝劣汰的法則裏,在人類社會對自然資源激烈競爭的永無休止的慾望裏,我能夠活着,能夠享受着陽光,沐浴着雨露,就算我整天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那也是我的幸運。

如果有一天,我的主人發現了我的價值,他不會考慮我的感受,不會顧慮我的形象,掰下我的頭顱,肢解我的身體,將一個我,變成多個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子子孫孫,無窮盡也,那將是我的造化。

幸福無時不在,無時不有。

我這個胖美人,在這個花卉驛站駐留了許久,終於有一天,我被一位中年花癡選中,並隨即把我帶回家。

我已記不得是在哪一年,哪一天,至少我還清晰記得那是在本世紀大疫流行之前,在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有一位被衆多攤主認爲具有一定品位的人,從熙熙攘攘的人羣稀出,穿過一段狹窄而泥濘的小道,拾階而上,來到二樓。

這個二樓,據說是當地最大的花卉驛站。

這個花卉驛站到底有多大,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可以這麼說吧,如果你倒揹着手,不慌不忙地東瞧瞧,西看看,從外到內,走完一圈,大概也用不上半個小時。

常言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可我這個胖美人卻運氣不佳,從我爺爺出生在北京,到我爸爸出生在大連,到了我這一代,卻被轉嫁到一個四線城市,過着憂心忡忡的生活。

地域變了,環境變了,可我的秉性依然如故。

就是在這個比藍球場大不了多少的地方,我正耐心等待,等待有朝一日,花落人家。

在等待的日子裏,我從未有過下鄉青年那種失落的感覺。

畢竟,我還是生活在城市一隅,我仍然憧憬着未來,希望有一天,我乘坐電梯,嗖嗖的登上高樓大廈,我的主人會把陽光最充足的位置讓給我,每每想到這些,我就會有一種幸福感,這種感覺,一點也不比位居北上廣深的同輩們遜色。

囉囉嗦嗦,說了這麼一大堆,我最要感謝的還是這位網名叫沈氏布衣的先生。

他慧眼識珠,在衆多的夥伴中,他既不嫌棄我的個頭,也不嫌棄我的臃腫,經過反覆甄選,我終於成爲了他的心愛之物。

打那之後,他如獲至寶,每天幾乎在晚上睡覺前,早上起牀後,都會走到我的面前,瞧瞧我,看看我,時不時地捏一捏我肉嘟嘟的葉片,用以判斷我是否缺營養和水份,時不時地輕輕碰一碰我的軀幹,看看我是否長得結實,總之,不摸不舒服,一摸又怕傷着我皮膚上一層薄薄的白霜,這種矛盾的心裏,一直讓他糾結至今。

有一次,他在酒後給我施肥時,一不小心把我的一個葉片碰掉,讓他後悔不已。

面對從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我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的那樣,臉不變色,心不跳,默默地承受着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可他,在唏噓之中,拿起了這個剛剛脫落的葉片,並沒有有把它扔到垃圾桶裏,索性地把它重新放到了盆中最合適的位子。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了,這個葉片也從飽滿的狀態,漸漸消瘦起來。

等待,也許會失去機會,可正確的等待,或許是給新的生命誕生預留足夠的時間。

沒錯,他的等待和堅持,在經過兩個月後,這個掉下來的葉片奇蹟般長出了一根根緋紅的幼根。在幼根長到約一公分的時候,在幼根的周圍,發出了猶如母體形狀的小小葉片。

這小小的葉片,一個挨着一個,緊緊的簇擁在一起,說不清是一片,還是兩片,到底是幾片,他真的不好判斷,別說是他,就連我也無法回答。

隨着時光的拉長,他驚訝地發現,我的下代多半是雙胞胎和多胞胎,而且基本都是連體嬰,這讓他好幸奮,又好睏惑。

喜歡琢磨的他,沒有什麼能阻止他探索的腳步。

從此以後,他從單純的喜歡養植,發展到了培育階段,這一質的飛躍,讓他不斷豐富了養花知識,也給他帶來了無窮的樂趣。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色澤也從當初的一概綠色,如今發現長出一株乳黃色,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他也無法說得清楚。

一年一復始,秋去又冬來,這個冬天的初始,雨雪出奇的大,疫情也時斷時續,好似在跟人類非要打個持久戰不可。

儘管各國都在跟時間賽跑,抓緊研製疫苗和專用治療藥物,但病毒的詭譎和善變,也讓專家們深感頭痛。

我,非開篇之我。我既然不在專家行列,但起碼也是“坐家”人羣中的一員。

在閒暇之日,我坐在家裏,坐在落地窗前,遠看人來人往,行色匆匆;近看陽臺上黃了又綠,綠了又黃,還有這株絕處逢生的胖美人的陪伴,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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