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书房

“书房”二字天生就带了墨香的雅致和宁静的气息,在冗杂的俗世里,给了我最大限度的想象和片刻的安宁。很多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书房对我的极致诱惑和给身心的奇妙“治愈”具有无与伦比的替代!这样妥帖适意的感受独属于书房!

在我心里,书房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书房,不是家里一间专做读书之用的狭小空间,整面墙的书柜,满屋的书籍,不,绝不是这样!所谓书房一定是能够让自己的心平静清醒又无比放松笃定的地方,是为心居,而非置书之处!

我常于休息日携一本书去公园,去湖边,去山脚,去天地开阔处!寻一张长椅,一块浅草地,一亭幽静处,静坐冥想,读书理义。这天然的书房有阳光,有微雨,有花草繁茂,有碧波孤帆,目光所及皆万物灵动,心中豁然贯通,绝无枯燥闭塞之感,此时此地读书,乃天然妙境也!

说起书房,不由想起一些我喜欢的前辈先哲们的书房来!

刘禹锡的“陋室”,蒲松龄的“聊斋”,纪昀的“阅微”,鲁迅的“绿林书屋”,沈从文的“窄而霉斋”等等,无不表达了先贤们在他们的书房里的快意人生!这些由古典名著,唐诗宋词填满的房子,这些经油墨书香浸润洗练的有趣灵魂。无关房间大小,华丽与否,地处闹市街巷还是乡间一隅,只一间书房,就是一方自己的天地。在这里遵从内心最本源的声音,接受、吐纳、沉淀。再从这里出发,把一些感悟和体验,一些真知灼见,一些理念和精神输送出去,完成文化的转换与传承,一间书房,此时正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大多文人士大夫一生升迁贬谪无数,有一固定书房,并不容易。此时山川河流,明月松石,溪谷茅屋,小舟渔火皆为书房。在天地大书房里,他们白衣飘飘,或意气风发或独怆然而涕下!他们豪迈,他们仿徨,他们得意,他们离散!他们“自古多情空余恨”,他们“千里江陵一日还”,他们“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伦送我情”,他们“执手相看泪眼 ,竟无语凝噎”......书卷在手,诗意在心,哪里都是书房!他们遵守着最严苛的秩序、道德和尊严,他们又自由不羁、率性洒脱又可爱!

一轮明月皎皎中,李白走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消万古愁”酒入愁肠,诗情飞去来兮,你袖子一挥,狂放激愤又深沉!“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你的诗书一抛,豪情满怀!此生于李白,书房是“青莲故居”,不,是飞瀑流泉,是一生踏过的重重关隘,是“白玉京”迷幻的光!

一阵秋风萧瑟起,苏轼走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赤壁矶风高浪急,江流浩荡,你大手一挥,历史的烟云哀叹又迭起!“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沙湖雨急,你似醉非醉,万事皆休,不如“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一世于东坡,书斋是“常静斋”还是“梦斋”,不,是西湖的波光潋滟,是罗浮山的峰峦叠翠,是湄洲的五彩胜境!

海棠花开了又谢,骤雨初歇,李清照走来!“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春深处,你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谁解浅愁!“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风雨飘摇,你在乌江感慨悲愤,以诗为剑,试图唤醒这倾塌的人间!颠沛流离中,“归来堂”也不能安宁,“易安室”也容不下肉身!少时汴京的繁盛如梦逝去,最后隐于浙东的山一程水一程!

要么羽扇纶巾,要么醉里挑灯看剑,一帧帧画面都远去了,又如影随形!书房里的宁静隔绝了一切嘈杂喧嚣,让人回归自我。书架上有光阴深处的秘密和智慧,让人沉醉又清醒。书房里的一副字,一张画,一株植物,一块石头,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甚至一股若有若无气息,一缕风或是一帘月影,都有着不可思议的气质。一种能令你豁然开朗或茅塞顿开的意念,一种能使你放下一切防备伪装的臻境,一种超脱凡尘琐事的完全放松!这是我们的书房,每一个人内心深处安放自我的存在!

然而,有书的地方,就是书房,又何必囿于一个封闭的空间呢!

幼时读书,父亲也常带我去新华书店,丰富海量的书籍常常令年少的心生了许多向往。后来外出上学,学校的图书馆,那样一个课外学习的好去处,亦曾经给我的梦想插上过翅膀。再后来,我去新式休闲的书店或是在旅游的城市名校周边去寻一些老旧书店,似乎给我浮躁浅薄的半生带进一些光亮!是的,这些非私人的书房让你走进了一座城市的另一面,你走进的时候,不由脚步放缓,静心屏息,去轻轻触摸一本本书,关于历史,关于未来,关于人和自然!此时,我虔诚如信徒,又羞怯赤诚如稚子,闭上眼睛,聆听这幽幽不绝之音,从书中来!

世间纷扰,捧一本书,去古寺、去园林、去湖边、去廊桥僻静处,在四季里穿行,在诗书里游离顿悟!我常常,携一卷书,远离藩篱和人海,回归天地大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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