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蛇吞其尾•無彈性生命

一切屬他,則名爲苦;一切由己,自在安樂。
如蜂採花,但取其味,不損色香,快樂知足。

如果把我們所擁有的事物都看成是我的一部分,身心的部分稱爲內在的自我,身心之外的一切衣食住行用稱爲外部的自我,外部的自我都是由於內在的慾望而呈現的,我們可以這樣說,一個人的外部自我越強化,負擔就越重,生命的彈性也就會越小。

這種因爲外部自我而淹沒內在自我的情況,在佛教裏有一個比喻,就是如蛇吞其尾:一條蛇吞下它的尾巴,就會形成一個圓圈,蛇越是吞嚥自己的尾巴,圓圈便越縮小,後來變成一個小點,最後又完全消失了,蛇愈努力吞嚥自己的尾巴,死亡就是迅速。這個比喻裏的死亡,指的是完整自我的死亡。

在現代社會,外部自我的擴張常使我們誤以爲外部的自我纔是重要的,反而失去對內在自我的體驗與觀察。例如,許多人去征服玉山、喜馬拉雅山,卻很少有人攀登自己內心高峯的經驗;許多人足跡踏遍全世界,卻很少做內在的冥想旅行;許多人每天看報讀書聽廣播,卻很少聽見自己內在的聲音……

爲了更多的外部自我,使人有世俗化的傾向。外表愈鮮彩豔麗,內在更麻木不仁;外面愈繁華熱鬧,內在更空虛寂寞;認識的人越來越多,情感卻越來越冷漠……人到最後幾乎是公式化的活在世上,失去了天生的感受,失去了生命的彈性。

現在,伴隨着愈發高度發展的科學技術,受制於愈發複雜的政治經濟體制,人已經變得支離破碎!我們每天起牀,一部分時間交給工作,一部分時間交給電腦,一部分時間交給電視和報紙……我們還有什麼完整的可以享受生命的時間呢?

時間就是生命的元素,時間裏沒有彈性,生命的彈性自然受到壓抑,甚至失去了生命!如果我們要恢復生命的彈性,就要減少外部自我的負荷,放下許多不必要的慾望,那就像蛇把尾巴吐出來一樣,等到尾巴完全吐出來,蛇就自由了。

外在自我一旦減到最輕,內在自我就會得到革新澄清而顯露,如污染的雲霧散後,雪霽初晴的天空一樣蔚藍純淨!

隨筆/恆之馨(摘自林清玄文,圖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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