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故事連載|撞網

   

蜘蛛織網捕獵,捕獵後再織網,日復一日,不知疲倦。因爲,沒有誰比它更懂得,但凡獵物上門時,都會做個垂死掙扎。破網不修,難以再繼。蜘蛛尚且有道,作爲在感情中頻頻撞網的女人們,爲何不自知呢?


                第一章        打車

這已經是阿玲第五次投宿大理了。

也不知道曾經多少世做過大理人?每一次,當她在感情中遇到麻煩時,大理就如同一張人手型的軟沙發,緊緊地將阿玲包裹起來,使得阿玲舒適得一動也不想再動。

大理的風花雪月,就是阿玲的風花雪月;大理的蒼山洱海,就是阿玲靈魂的寄所。

阿玲聰敏機警,長輩們欣賞她爲人處事的坦誠和善良,熟悉她的人認爲她果敢而堅毅,但她卻有着不可掩飾的性格缺陷。或許老天正是看準了她的這個“軟肋”,時不時地以此來刺激刺激她,使得她常常苦不堪言。如今,即使已經歷了十五年婚姻生活的打磨,她依舊尖銳而脆弱。假如現在有個小姑娘想請阿玲給自己未來的生活提點建議,她定會無腦地勸誡:“一個人的簡單和快樂,婚姻永遠無法給予!”她對婚姻,似乎已不再殘存任何美好的希望。

夜晚九點,大理火車站卸載了白日裏的溫暖和喧囂,阿玲一出站,連風都涼颼颼的熟悉。阿玲像在外受了巨大委屈的孩子一般,聞着這股子帶着水珠的空氣,感慨得想哭。

揹着“逃離”出家門時簡單收拾起的雙肩包,阿玲大腦一片空白。即使如此,她還是可以輕易地記起包內裝的所有東西:水杯一個,紙巾一包,錢包、充電器和手機。就是這些行李,伴着她從北方乾冷的小城輾轉換機倒車,直至大理。她不知道,她還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人間俗物。

給網約車主打了電話,對方說已在路邊等待。但阿玲在路邊徘徊了兩圈,也沒見到網約車。她有些着急了,“您好,請問您在哪裏啊?我找您找了好幾圈。”

“我也在找您,”網約車司機聲音很好聽,“您說一下您旁邊的明顯標誌。”

“我旁邊有個肯德基大牌子。”

“好的,知道了。站在原地別動,我馬上到!”

才片刻,一輛白色的別克車停在阿玲身邊。從車上下來一位年輕的小哥,即使幕色沉沉,阿玲依然能看到一張皮膚黝黑但五官端正的臉。

因爲阿玲提前在網上訂好了古城一家客棧,所以今天的目的地就是大理古城。

“小哥,到古城大概要多久?”阿玲開口問道

“這個點不堵車,那也需要一個小時左右。”小哥向後視鏡上看了一眼,又問道,“美女,你是來大理旅遊的?”

“差不多吧。我想明天去麗江,怎麼坐車比較合算呢?”

司機小哥侃侃而談,他熱心地幫她計劃如何坐車何地換乘,甚至於每趟車的發車時間以及車費,他都在幫她不厭其煩地計算着。聊着聊着,阿玲被眼前這個帥氣的陌生人感動了。慢慢地,她放下了心事,似乎才痛徹心扉的經歷從未發生過一般,她操起快樂而溫柔的語調,一路上,天南海北地與司機侃大山。

這是一種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變化。如同最親的人剛去世的那幾天。雖然內心裏傷痛欲絕,但偶爾有幾個瞬間,人會忘記悲痛。自己會如平常般開懷,直到意識到周圍人投來的目光有同情的成分時,才又重新讓痛苦變成尖刺,一針一針扎向自己,使得痛苦變成刻苦銘心的東西。這麼說來,其實若不想它,痛苦就不存在了。

想到這一點,阿玲竟有點呼吸順暢了。紅腫的眼泡,此刻藏着一雙清亮美麗的瞳孔,迷人而光芒四射,司機小哥不由得頻頻看後視鏡。

阿玲四十歲了。她從來不在乎年齡,年齡到底是皺紋,是白髮,是下垂的胸部,還是蒼涼的嗓音?於她而言,都因爲不在乎而披諸甚少。她依然擁有曼妙的身材和光潔的額頭,因爲年齡,反而平添了許多風韻和氣質。這個形象,足以魅惑年輕小夥兒。

幸虧,阿玲對自己的外表不自知,也不願過分修飾。她只知道,司機小哥的話更多了,甚至於打算明天開車送她去麗江。

十點左右,車終於開進了大理古城。小哥不斷叮囑阿玲:“明天你要是沒坐到車,一定給我打電話。即使我去不了,也會幫你找到一輛靠譜的車。你自己一個人出門,凡事多加小心!這裏雖然民風淳樸,但還是有許多壞人……”阿玲像聽着如弟弟般的嘮叨,笑着迴應,“知道了知道了!”

到了。原本燈火通明的小鎮,因爲淡季遊客量的稀少,通往客棧的路竟然成了黑黢黢的衚衕。

阿玲下了車,與司機小哥說完“再見”,便踩着輕鬆的步伐邁入巷子。她知道,她明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奇怪的是,車一直未走,車燈明晃晃地向前照着。這時,她心裏突然生起一絲擔憂,那司機不會是要打劫吧?想到這裏,她頭也不敢回,趕忙加快了腳步。

當她終於跑到訂好的客棧門口時,身後一聲喇叭響劃破蒼穹,嚇得她魂不附體。再回頭看時,才發現剛剛搭乘的網約車正在調頭離開。原來,那本是一盞爲她壯膽的燈。

古鎮也有風,但似乎更溫暖了些。那些家家戶戶門前種植的花兒,像迎接一位久別重逢的家人一般,快樂地搖曳着,小聲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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