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幸福

(作者:準高中生·陽小天)

想到幸福,我就想起麥芽糖。街邊賣的麥芽糖不怎麼幹淨,可我每次向父親討要時,他總會瞞着我媽給我買上兩口。

父親小時候很難喫到麥芽糖。每當賣糖的小販轉悠到家門口,搖響他的鈴鐺,奶奶便出來破口大罵,掄起掃把將這人往外趕。那小販也不生氣,默默的轉頭離開,到街口等着。

不一會,遠方就有幾道小小的身影衝出來,手裏攥着用完的牙膏皮。城裏有人收購,小販就來到這窮鄉僻壤,拿麥芽糖同孩子們換。有些牙膏皮上還沾着剛擠出的牙膏,想來貪喫的孩子們哪怕冒着被打的風險,也想換上一口甜滋滋的麥芽糖。

不出意外,父親剛同他的弟弟分享完麥芽糖,就被奶奶抓了個正着。那時也沒那麼多講究,剛放下的掃把又被掄了起來,孩子的哭聲半忍着瀰漫了整個大院。

直到傍晚,太爺爺回到家,才喝止住了奶奶。

爺孫倆走在田埂上。太爺爺靜靜聽着他孫子的訴說,臉上也沒什麼變化,即便聽見他把值八分的牙膏浪費,也沒責罵他。

“明天,你就來幫你二舅收麥子吧。“

父親愣住“我要賺錢賠牙膏嗎?”

“那取決於你自己。‘

次日,頂着七月的驕陽,父親伏進了麥田裏。

小麥的葉子修長,邊緣鋒利,順着一根筆直的杆而生長,又爲這金黃的豐收而低下頭。麥穗輕擾着父親的脖頸,手中的鐮刀一刻不停的動着。

父親不是第一次做這份工。但他的手上仍舊佈滿了被葉片劃出的血痕,脖子也因過敏佈滿了紅腫,粗糙的刀柄在他的掌心生出了新的老繭。

從三點幹到快晚飯,父親收了工,攥着手裏的兩角錢往賣麥芽糖的地方走去。

到了家,把買來的麥芽糖留給弟弟一份,他便累不住找了張板凳坐下。幹下一碗涼水,過了許久,也不見有人招呼晚飯,就起身去廚房探看。只見一張紙條擺在桌上,奶奶寫着:

“衛生院有緊急情況,晚飯在鍋裏。”

大汗淋漓的少年輕嘆了口氣,轉身便去拿碗盛飯了。

夜到深時,婦人踏過黝黑的山路,輕推大門,進屋後悄無聲息地解下身上的外套,換上了睡衣。

走到了洗漱臺前,正欲洗把臉睡覺,卻在黑暗中摸到了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

“牙膏?”

父親早已睡着。

想到幸福,便有三個人想到麥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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