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課筆記與心得】劉醒龍——文學的變與不變

聽課筆記整理:

文學,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沒有定式的,所以千百年來無數人爲之競折腰。

我自己對於文學的理解是不斷進步的,在創作與認知的過程中不斷地積累。

我們生活在這個時代,最大的困境就是怎樣處理變與不變。

關於變:

以前作家是幸福的,社會狀態可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去寫東西,說寫近幾十年,寫近十年,都不難。那時的改變比較緩慢。現代社會,信息發達,哪怕全民關注的現象最火的新聞,過幾天去看,已經湮沒在新的關注裏。日新月異的當下,常要求作家寫當下。怎麼樣去寫當下,對作家的文學創作是個空前的挑戰,其實新聞與文學並不聯繫在一起。

什麼叫文學?文學的位置又在哪裏?

文學是面對生活中的普通人的。哪怕你寫的是突出的人,特殊的人的事,他放置社會,放置當下,他仍是一小簇光線,一小朵浪花,過於獨立去寫,從生活中獨立出來了,那就失去了文學的意義。

從事文學創作,我們一定要了解我們腳下的土地,瞭解身邊的人,瞭解周邊發生的事。

比如說寫疫情,寫武漢。那種東西,只有武漢人能懂。外人說不容易,面對的是困難,身處武漢的人說不容易,面對的是生死。困難在生死麪前,能說不容易嗎?上海疫情,無關生死,只是生活質量的稍降。大年初一,殲20的出現,防化團進城,當我們寫作的時候,怎麼理解這種境地。不身處其境,你不可能真正瞭解。

世界每天都在發生變化,如果我們不深入的瞭解,我們的判斷就會出現問題,寫作就會出現問題。比如南水北調,我在2016年順着南水北調一路走回北京,我們的決策者並不是愚蠢,是不夠了解自己專業之外的專業。

再說個山區教育的事。有時,我們未必身在鄉村就瞭解鄉村。鄉村教育和城市教育的差別顯而易見,過去是硬件,現在更多的是師資力量。現在,硬件和師資有了很大的改觀。現在最大的差別在哪裏?城市的孩子,一回家就叫:媽媽,爸爸,我餓了,我怎麼了怎麼了。鄉村孩子或寄住學校的孩子,餓了就先忍一忍,有什麼話也放心裏,父母都不在身邊呀。現在鄉村的孩子和城裏的孩子在人生的道路上,在生活中的區別,是倫理上親情陪伴的缺失。孩子的教育過程中還有其他的必須參與的東西。

我們的文學不是將功能排在前面,而忽略文學的本質。我們要寫出最卑微的人羣在最惡劣的環境下如何尋找到生活的希望,生活的意義和價值。

關於鄉村扶貧。關於民辦教師。那時沒有合格的教師,窮人家的孩子教窮人家的孩子,文化高一點的教文化低一點的,用他們的微薄之力完成幾代孩子的啓蒙。是這樣一批人讓中國的改革減少了很多的阻力。我們的文學準確去表達,還是可以爲鄉村教育解決一些問題。

一個人活在世上,你得有良知。

一個作家能帶着自己的作品回到家鄉是無上的榮幸。如果不能拿回去和自己家鄉的人分享,那一定是有缺陷的。每個寫作者都會有瓶頸,很擔心後一部作品是否能超越前一部作品。到了這個時代,很多人說文學的養份已貧瘠,文學走向邊緣化了,在我的判斷中,這恰恰是文學的一種常態。只要人類還在用文字進行表達,最有魅力的還是文學。只要人類還有情感,有思想,有人倫,文學仍是最好的,也是最需要的表達方式。

關於不變:

文學的不變在於人性的不變。

時代在變,有文字記載以來,人性的本質是沒有變的,還是七情六慾,在時空上有不變的特質。

寫腳下的土地,如果對本土的忽視,那是自己寫作上的缺失和癱塌。

我在小說《蟠虺》,這書獲2014年度人民文學長篇小說獎,開頭寫:識時務者爲俊傑,不識時務者爲聖賢。爲什麼這麼寫,你去看。說到看,我們看過多少部自己國家的作品?看外國的山川河流風土人情,中國文學和外文學的區別在哪?

中國人講血脈。我們要明白自己身在何處,爲誰寫作。講一個客家人的事。客家人的孩子出生,大人會將他的胎盤埋在家門口,當孩子長大出遠門時,大人會帶他站在此地,告訴他,你娘生你時的胎盤在這。意思是告訴他,記得你的根在這,走多遠也要回來。

我讀中國文學作品,最能打動我的是具有中國文化特色背景的。

文學是不看你在當下跳得有多高,而是看將來走得有多遠。能在幾十年後,還被人提起。

老師與學生互動時間:

問:您說最卑微的人羣在最惡劣的環境下如何尋找到生活的希望,生活的意義和價值。怎麼寫?我只看到他的痛苦,看不見他的力量。

答:我相信人至善,不信人之惡。你寫他,你就一定要相信他。寫作就是自圓其說的過程,關鍵看你的才華夠不夠。寫作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是一個說服自己的過程,說服了自己,自己就寫好了。

問:我的作品寫的不是當下,是過去,我認爲美好有意義的過去。我寫的東西是否過時,編輯審稿時會不會採用?

答:很多名著名篇寫的都是過去。再說,同一個作品,創作時遇上過程瓶頸,你要千方百計會寫,寫完再說。不要先誇慮發表等其他。你不寫出來,怎麼知道別人感不感興趣。

問:您的作品大多爲普通人爲人衆代言,作爲作者,要如何將普通人的深度,光輝的一面挖掘出來?

答:要對生活仔細觀察,深入生活。你們的書寫筆能力沒問題,還需要其他方面的培養。

問:您的作品很有自己的風格,我們在創作過程中,怎麼一步步達到自己的風格,從主題選擇方面還是語言方面?

答:我寫作沒有參加過任何培訓,沒人教,或許走的彎路多一點,腦力勞動強度可能大一些,我是自己的路子,在寫作。風格是在自己的創作中實踐中慢慢形成的。

問:怎麼處理小說中人物的明暗光亮?

答:用審美的眼光去發現美,看到希望。一個好作家一定會看到希望,內心一定是有希望和美好。

心得:劉老師創作長篇小說居多,今天主講也主針對小說。雖然我從事的文學創作主要是散文,但文學的許多東西都是相貫通相融合的,所以有很多受益:用腳步去丈量腳下的土地,用耳朵去聆聽周圍的聲音,用眼睛去發現身邊的美好,時代瞬息萬變,人的良心,人的本性本心不變,以堅定堅信的態度維持與萬物與內心的紙上對話,文字來源於生活,也應回饋於生活。

附:劉醒龍,湖北黃岡人,中國作家協會小說委員會副主任、湖北省政協常委、湖北省文聯主席。代表作有中篇小說《鳳凰琴》《分享艱難》等。出版有長篇小說《一棵樹的愛情史》、長篇散文《上上長江》、長詩《用胸膛行走的高原》等各類單行本約百餘種。有作品翻譯成英法日韓越南印地阿拉伯黑山波蘭等語言。長篇小說《聖天門口》獲中國小說學會第三屆長篇小說大獎,長篇小說《蟠虺》獲《人民文學》2014年度優秀長篇小說獎。散文《抱着父親回故鄉》獲第七屆老舍散文獎,中篇小說《挑擔茶葉上北京》第一屆魯迅文學獎、長篇小說《天行者》獲第八屆茅盾文學獎。根據其小說改編的電影《鳳凰琴》《背靠背,臉對臉》曾獲國內外多項電影大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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