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皮溝 (連載十二)

    第十二回 乾打壘宿舍

  下午五點多鐘,列車終於在貴陽火車站停了下來,大傢伙各自揹着自己的揹包,拿着行李在站臺上集合排隊點完名,帶隊領導領着走出車站,來到站前的停車場,廠裏派來的解放130卡車早已在這裏等候了。

    今天是正月十六,太陽已快落山,霞光由黃逐漸變紅,從山頂直射到山腳,卡車在大山之中,在三、四級北風的呼嘯聲中前進着。車上的人們雖然已有兩個晚上沒睡好覺了,可一想到馬上就要回到離別了半年多的夾皮溝,即將投入戰鬥的戰場,便忘記了寒冷的北風,在顛簸的卡車上說說笑笑。

    山區的道路彎彎曲曲,六十公里的路程,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走進了工廠的大門。說是門,其實就是在兩個四方形的磚牆柱子上裝了兩扇鐵門,右邊的磚牆外面掛了一塊木牌,上書幾個大字:“三六一零工廠”。

    年前,上級決定,原3326廠在夾皮溝新建的分廠獨立出來,冠名3610工廠,對外稱清江機械廠。

  卡車沿着新修的水泥路一直往前,來到汽車隊前的停車場停了下來。

  家屬子弟很快被他們的家長接走,剩下的人被安排在新蓋好的單身宿舍裏。

    汽車隊的後面山上有十幾排平房,每排有七、八間,每間房裏有四張牀。牛興國和老廖、羊明金、柳鍾先被安排在同一間屋裏。

    這一排排的單身宿舍,全是用水泥、石頭和河沙鑄就而成的,人們稱之爲“乾打壘”,就是用一種簡易的築牆方法,在兩塊固定的木板中間填入上述材料夯實,上面用圓木做成骨架,將水泥瓦蓋在骨架上,房子就蓋好了。

    過去農村好多房子都是用這種方法建房的,不同的是農民沒錢買水泥,全是用泥土夯實而成,內牆用石灰和泥土做成的泥漿抹在牆上,地面用泥土和煤灰、柴灰混合後鋪在地面夯實、夯平即可。大慶油田創業初期,工人們都是住的這種房子。

    六十年代中期,“乾打壘經驗”就已經成爲三線建設的一面旗幟。六十年代末和七十年代初,國家經濟有所好轉,許多新建的三線廠雖然還繼續延續這種方式建房,但石頭、沙子水泥代替了原先的黃泥,看起來結實多了。

    牛興國等人走進自己的房間,看到的是白色的牆壁和平整的水泥地面。

    這種方法蓋房子,速度快,才半年多,不僅蓋好了單身宿舍,家屬宿舍也蓋好了一部分,原來住在翁城河對岸3326廠的老職工及家屬已經陸續搬了過來。

    家屬區在生活區大路的南面的山坳裏,周圍都是雜草叢生的大山,半夜經常聽到貓頭鷹的叫聲,白天各種嘰嘰喳喳的鳥叫聲絡繹不絕,常見野兔、黃鼠狼出沒,尤其是山上的老鼠,經常到住戶家裏“串門”。在大路西頭北面靠近翁城河邊,也蓋了幾棟家屬房,這裏沒有高山,視野比較寬闊,可以看到清澈的河水及對岸山腳下的村莊,看不到山雞野兔,但老鼠仍然猖獗,防鼠是每戶人家每天必做的功課。

    乾打壘房的缺點是不能蓋樓房,用地面積不能得到充分利用。

    那時的宿舍都沒有衛生間,每一片宿舍區有一個也是“乾打壘”的廁所,單身宿舍裏的男生半夜起來小便,不願捨近求遠,就在宿舍門口隨意方便,尤其是夏天,宿舍門口總有一股尿騷味。

    家屬區的住戶每家至少有一個痰盂,這痰盂不是用來吐痰,而是晚上在家裏方便所用,每天早上天剛亮,只見人們拎着各種形狀、花色不同的痰盂向廁所走去。

    和現在相比,的確是很不方便,大家都習以爲常了,也就習慣了,只是苦了那些晚上鬧肚子的人,特別是房間離廁所較遠的人,估計有人還沒跑到廁所,內褲就已經遭了殃了,好在那時工廠老人不多,這種讓人尷尬的事情應該不會太多。

    建廠初期,工廠單身比較多,都住在乾打壘房子裏,幾年以後,新婚夫婦越來越多,家屬房不夠用了,於是蓋了兩棟四層樓的磚房,分別做男女單身宿舍。把原來的單身宿舍分給剛結婚的新婚夫婦,同時開始蓋四層樓的家屬房,老家屬區的職工家屬按工齡長短順序逐漸搬進新樓房,新結婚的夫婦也按工齡長短順序逐步搬進乾打壘的老家屬房。許多人結婚後都住過乾打壘單身宿舍和家屬區,最後才搬家新蓋的紅磚樓房。

    牛興國算是比較幸運的,八十年代初結婚時,新的廠辦公樓已蓋好,辦公室搬了家,原在廠區抽水房旁的老辦公樓空了出來,領導給了他四間,半年以後搬進了原家屬區一套乾打壘大甲等宿舍。

    宿舍在翁城河邊,旁邊正在蓋新樓房,這裏空氣新鮮,只是老鼠太多太猖獗。每天晚上睡覺後,經常被廚房吊的頂上老鼠嘩嘩嘩的腳步聲吵醒。

    在廚房的天花板上有一個洞,冬天在廚房裏有一個取暖用的鐵爐子,煙囪管子穿過這個洞,再穿過房頂。夏天拆了鐵爐子,再用一張紙糊在洞口上。有一天晚上牛興國夫婦看電影回來,剛一開門,就聽見唰唰唰……、嘩嘩譁……,好大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只見一串老鼠從天花板上那個洞裏竄下來,可能聽到了人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它們剛落地就立即騰空而起原路返回,又是一陣嘩嘩譁……、唰唰唰……的聲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一個接着一個,飛快的鑽進洞口,只聽見天花板上又是一陣短暫的唰唰聲,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幾天以後廠裏又放露天電影,出門前,牛興國將大半桶水放在洞口下的地上,回來時又是一陣嘩嘩譁……唰唰唰……的聲音,進到廚房,老鼠都已竄上屋頂安靜了下來,只見桶裏有一隻老鼠正在拼命掙扎着企圖逃出,他立即將煤爐子上一壺開水倒進桶裏,老鼠蹦彈了幾下,最後才一命嗚呼浮在水面上一動不動了。

    後來好多次使用這種方法滅鼠,它們都成功的避開了水桶,又繼續隨心所欲的竄上竄下。牛興國只好將洞口堵上,可房頂上老鼠奔跑的聲音仍然不曾斷過。

    以上都是後話,剛剛返回工廠安頓下來的學員們,明天都要到各自的車間上班了,不知車間建成什麼樣了,想到就要進入屬於自己工作的車間,心情多少都有些激動,不過沒有多久,大多數人由於這兩天的旅途勞累,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要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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