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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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仲秋的一天下午,我从渤海大街万达广场步行回家的路上,途经我市“马踏飞燕”地标路西时,顺路来到绿化带西边一块已经拆迁多年仍未开发的自留地,想从栅栏外看看园子里主人在不在,如果在的话,我想顺便买一些新鲜蔬菜带回去。当我沿着林荫下的羊肠小道还没走上一半,我突然发现两个被人丢在草地上的高粱穗,在两穗不远处,我还发现一些乳白色的被人嚼过甜杆后的残留物。

正是这个意外惊喜打断了我原来的想法,我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不由分说,我下意识地弯下腰,捡起了这在我看来如同宝物一般的东西。

带着沉甸甸的收获,我继续往家赶路。

一路上,我把手中的两个穗子当成了道具,在大脑的支使下,一会放在眼前,一会自然垂下,一会又左右舞动起来。此时的我,如同一个没有观众的演员,在宽敞的人行马路上,任凭思绪驰骋。脚下也是有点乱了节奏,时快时慢,视线的大部分时间也被这两个宝贝锁定。

暂时被冷落的手机,被我囚禁在兜里,一直到家之前,再也没有派上用场。

是谁丢下的呢?是主人,不太可能,是顺手牵羊者,概率较大。管它是谁的,反正被我遇上了,算我幸运。我素来是个珍惜资源的人,也许儿时有过挨饿的痛苦经历,特别是粮食,只要有利用价值,我决不会轻易浪费掉。尽管在数量上无法专门为它们加工,但至少还可以用来喂鸟,这绝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边走边欣赏籽粒饱满的红得发紫的两个穗子,眼前时不时地浮现出我在儿时同小伙伴在高梁垛中提迷藏的情景。

一路回忆,一路甜蜜。

回到家里,经过反复琢磨,我把其中一个别在大厅里靠近阳台的书架上,冬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把薄薄厚厚的书籍照得通亮,而这个高粱穗也被涂上了一层紫铜;另一个穗被我放到了洗手间,别在离镜片不远的不锈钢摆架上。从此以后,每当我走进洗手间,不经意间,我都会瞅上几眼,而它从不报怨,总会以俯首谦卑的方式向我表示感谢。

来年五月,渤海之滨,万物复苏,气象万千,播种希望的时节悄然而至。

曾经在家里摆放好几个月的甜高粱,像似闻到了春的气息,无数只急得发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盼望着,期待着,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它们日夜向往的田野。它们的心思我懂得。我带着疑惑,决定把甜高粱种到本该属于它们的土地。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一周,半个月也过去了,尽管我怎么瞪大双眼,有时甚至都能看到蚂蚁长几只腿的程度,却始终看不见它们换上一袭嫩黄色的衣服。一次次的希望,被一次次的失望所淹没。此时此刻,我后悔我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在种它们的时候没有浇水。又过了几天,真是天如神助,眼看着如饥似渴的土地尘土飞扬,一场不期而遇的中到大雨从天而降,又使我重新燃起了希望。在雨水的滋润下,并不让我十分看好的一颗颗种子,仿佛听到了天空阵阵敲起的战鼓,个个脑袋像削了尖似地从地下钻了出来,看着它们稚嫩的样子,我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

这次成功偿试,还得感谢我的邻居李哥,是他把撂荒多年的一楼小院,第一次把使用权临时让度与我,使我重新圆了儿时跟随母亲种地、间苗、锄草、施肥、除虫、收割等一整套农事劳动的梦想。这种农事虽然已相隔有几十年的光阴,但是,每个环节,以至次序,都铭记在我的心底。所不同的是,我在城市,父辈们在农村,我的劳动是短暂的,是图一时新鲜,图个好玩,图个快乐。而对于父母们,他们却是一生的,无法停止的,是生活所迫,是无奈的,只有靠种地,才能养家糊口。

第一次种这块地,由于全是生土,土中的养分极低,又没有及时施肥和松土,再加上舍不得稀苗,株距和行距不大,长得非常拥挤,粗细不均,根本无法跟父辈们相媲美。

秋天到了。

原本一个穗换来了五垄四百多棵,壮壮实实的甜高粱,排成了红红的五条线,在微风吹拂下,沉甸甸的穂子摇头摆脑,腰干也随着穗子的方向亦步亦趋,不敢怠慢。

我伫立在小区这块区区的独一无二的甜高粱地之中,感觉每一棵都非常友善地欢迎着我,每一片叶子都不与我计较,每一个穗子都在向我微笑,还时不时地以哗啦哗啦的独特掌声,好像在向我致以最美好的敬意。此时,我在喧嚣的城市中,能够在没有任何打扰的环境里,独处秋色秋香之中,从而找到一种久违了的意境,确实让人沉醉。

高粱熟了,高粱杆也上足了糖分,一切都在默默期待。

没有镰刀,果树剪子也不失大雅,照样可以派上用场。

一个天高气爽的下午,我带着一把果树剪子,来到了这块收成之地,我腑下身,以感激的心态,一棵棵,一剪剪地把五垄甜高粱,井然有序地收割完毕,并放到李哥家尚未装修的房子里,撮到墙上。

甜杆是老人们对甜高粱的暱称,也是我们这代五〇六〇后挥之不去的甜美记忆。

我把高粱穗剪下后,分捡出一部分又粗又高的秸秆,分别送给小区我早已承诺过的朋友,我想,他们定会嚼在嘴里,甜在心里。

剪下的穗子,我把它们拿回家里凉晒。

经过一个多月的凉晒和阴干,籽粒已经达到了储存的程度。

立冬日这一天,我家里的室温已达二十六度,加湿器不得不时常加水。

这天,我独自在家,看到已经达到脱粒的穗子,我走进书房,拿出我多年前购买的民用军制铁锹,把高粱穗放到铁锹旁,开始手工脱粒。

这种用铁锹手工脱粒的方法,是我在农村儿时跟我母亲学到的。那时,由于家里贫困,母亲为了节约每一个铜板,每年都会在自留地边上种上一些甜高粱,到了成熟之后,母亲就会把高梁穗用铁锹放在地上,用左手摁住高粱穗,用右手攥紧,用力往后拉,反复多次,直到高粱粒全部脱净为止。脱掉的籽粒用于喂鸡喂鸭,空空如也的穗子正是用于制作家用条帚的材料。

在我的记忆里,这种重复的劳作,年复一年,心灵手巧的母亲用她那勤劳的双手和智慧,不知扎了多少把条帚,不知扫除了多少苦难,在家庭经济好转之前,从未去集市上购买。

如今,时代不同了。

即使不住在城里的农民,几乎家里也不用养鸡,不用养鸭,用条帚的家庭已经很少见了。

现在,全国的农民已经全部摆脱了贫困,城里人又纷纷向往农村那种恬静而生态优良的生活,这并不是人们的本意,而是对长期习惯了的“水来洗手,饭来张口,大鱼大肉天天有”的日子过腻了后,想把早已麻木的疲劳精神状态,用原始的劳作方式,食用原生态的蔬果,找找刺激,达到精神平衡而已。

在购物不用远走,超市开在家门口,饭菜不用做,快递小哥送门口的当代,人们衣食无忧,生态也得到了极大改善。

在过去,作为国家二级保护的麻雀,常与农民争粮,特别是到了秋季,成群结队的麻雀,常常成为猎人枪口下的猎物。而如今,无论在农村,还是在城市,保护动物,爱护自然,早已成为国人的自觉行为。

用不到半个小时,我今天脱下的高粱粒,足足装满了一个洗脸盆,用试着用双手颠一颠,真有点压手的感觉。我打算等到今冬大雪封门,给那些天天光顾我们小区的鸟儿们解决一时之困。

秋风瑟瑟,寒气日增,又一个冬天即将来临。

今冬的储备相当充足,只待明年春暖花开,甜杆的家族将会迅速扩大,喜欢的人一定会越来越多,小区的鸟儿们也会叫得越来越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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