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八月

八月尾。

这个八月真假。

江南草木繁茂,太阳很猖狂,还有许多猝不及防的雨水,云层堆垒成势不可当的模样吓唬人,八月的叶子绿到发黑。

这个八月炙热干涸,植物萎靡,落出些许秋的黄来,这个八月,真的很假。

八月,我家种的南瓜耐不过高温,提早成熟,还背叛我,在我不知情下随工人进了集装箱房,裹了腹。

八月,小黑离奇死亡,留下的最后一声悠长哀鸣、生生揪住我心底的某一根细线。

八月,院子里的桔树挂了比以往更多的果实,偏不合时宜地在还没成熟前裂开,如同婴儿的嘴巴,含着一块酸涩的糖果。

八月的院子很热,我用锋利的水果刀剖开一个小西瓜,它本来长在院墙下,一片荒芜的杂草间,我逮住它时,可盈盈握。我从无花果叶柄根部剥下几颗果实,红褐的果皮,包裏着许多窸窸窣窣细碎种子,果实很小,却出乎意料地甜。

我还想记录这个头晕脑胀的八月,一遍遍用酒,催熟体内郁结的汗珠,它们在眼前滴滴嗒嗒坠落,积聚在我脚尖前,或者刺痛了我的眼睛、湿了我的衣衫。

我很想解释这些汗水的前世今生,我几乎就要发现其中的蛛丝马迹,言不由衷的叹息,烟雾般绕了个圈,渐渐散乱。

这个八月是假的,连那片香樟林里的芦苇,也恹恹着枯了些狭长的叶子。它们的根茎纵横在地底深处,白而嫩,充盈着水份和甜美的汁液,我不知道它们为何吝啬着不肯贡献给那些苟延残喘的枝叶。

这个八月在骗人,一只斑鸠误闯进房间,傻傻撞倒在透明的窗玻璃下,口中流出血来。我想起那间巨大的厂房来,时不时有斑鸠撞到玻璃,折了脖颈。捕获一只斑鸠,或许是一碗垂涎的汤汁。

我在八月里忧伤,天空在蕴酿眼泪,迟迟不肯成行。

我知道我是欢喜着的,知道我的欢喜那么纯真,在挥之不却的热浪里蔓延穿梭。

我该如何解释我莫名的欢喜?应该和自然的风、嚣张的阳光和几声竭力的蝉声一样,无处不在地充斥,充斥满我设计好的有明确边界的世界。

我一个人欢喜着,那我又为什么会忧伤?原来,我的忧伤在于,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来分享我这些不知名的欢喜,而祂,犹抱琵琶半遮面。

这个八月,假的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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