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不惑

      漸入不惑之年,仍然一邊緊張焦慮,一邊強裝作安定沉穩,在時光裏看到自己的衣裳由笨拙,轉而變得透明,繼而沉重,而跨越與習得這層重量,也許將得來真正的輕盈。很長時間,忙於眼前現世,漸漸忘了留一點時間給自己,在生命的間隙裏,與自我對話,對內心錘問。比起一個勁地趕路追光,偶爾停下腳步的觀照與反省,也許更有利於看清腳下以及遠方吧……這一年的生日小作文,暫且先做一個緩和的手勢,止步、回味、體悟、辨認當下的這個“我”,看看她是否還是熟識的那個“自己”……

      鏡像一:那一束光一打開,凌冽的亮堂裏,快速進入雞血的狀態,投執於當下,忘卻了身體與意識。
      這樣的情境無數次閃回,如同手術室的無影燈,那樣的光束聚攏,每一個身體的細胞都一個激靈,進入奮戰的狀態,快節奏的工作,在高效的運轉裏看到自己語速增快,轉身迅疾,仿若一秒都是耽誤……有時喜歡這樣不黏着的自己,有時也會因爲當下的不知不識而懷念那份沉靜與遲緩。這一年送給自己一個擺臺,提醒自己慢下來,不要急。


      鏡像二:一時興起,又落入唐突與莽撞的窠臼,一時多語,分寸與邊界感消融殆盡。
      有時與人事有疏離感,心性裏有一些不願沉降的東西,有時卻突然被某一句話某一個人點燃的那點火花,於是滔滔不絕,傾囊而出,而後又因暴露了柔軟與困惑而感到羞恥與不安,人與人相處還是要保留一點距離,君子之交淡如水,言語之間的分寸與邊界不能失卻。


      鏡像三:鏡像裏不再青春的面龐,棱角畢現,即使修飾也掩蓋不住的倦色,年華似水,匆匆一瞥。
      知道是必經之路,卻依然會有所眷戀與不捨,姑娘說,是不是長得好看的人都多少更在意這些?也許只是因爲內心篤定自信的東西不多,對於朱顏辭鏡花辭樹,還不能如此輕鬆地釋懷。


      鏡像四:在教養的過程裏,只是專注於自己的疼痛得失,而失卻耐性解答,母親這個角色,多少是失分的。
      這幾年與姑娘地相處模式,趨於簡單,鮮少陪伴,也沒耐心爲她答疑,偶爾夜深人靜的幾次對話,不過是分享與訴說。感恩的是這樣缺席的關係裏,被包容的是我,話語裏看到她的成熟,對世事與人情的一點通透,知道這些年在書籍裏在隱藏的人羣中小腦袋瓜在進行着一些嶄新的鏈接。不去過分干涉與阻止,希望能守候在她成長的下一個驛站,給予鼓勵與啓發。

      鏡像五:與朋友說,如果不得不內卷,也是喜歡那種有一點理想味道的卷,不是現實功利層面的。
      關於內卷這個話題,常常聽身邊的人提起,有時因爲自己的卷,引起了周圍人的不適,有時因爲別人的卷,被帶入而產生質疑。有一個傍晚,在回家的車上寫下這段話,以此勉勵自己:內卷的這批人,只是內心沒有足夠的穩定感,價值判斷不足,容易受到外界影響,真正有穩定價值感的人,既不會因爲別人努力而覺得自己落後,或是因爲別人覺得自己太努力,而影響繼續前進。


      鏡像六:買茶壺送的杯子,特別輕薄的手感,茶水泡過之後冰裂的紋路越發明顯,茶水浸潤在杯子裏,成爲它的一部分。我們在怎樣的日常裏起承轉合,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鏡像七:與大學友人聊起詩意,那時熱愛詩歌的她,現在看待生活與詩有了不一樣的轉圜,她說沒有精緻、玲瓏可以把玩的詩意,但有思辨有激情。可我依然認爲詩意是人生裏的留白,不一定是精緻、玲瓏,但空出來的部分是欲語還說,是人生的半滿。因了前半程生命作爲註腳,我們對於詩意有了各自不同的解讀。


      鏡像八:某一天仔細分辨起喜歡的明星,發現少之又少。除了李健,對他的評價,睿智、幽默、自律、才華、不媚俗。某一些喜歡和識得彷彿是歷經洗練,過眼卻是千年。


      鏡像九:看多多的兒時照片,常常會想念懷念與她一起的童年時光,於是對於安安,是更爲珍視的態度,那些童言童語,以及他所執着的、認真對待的東西都儘量滿足給予,總是不自覺地想起那句話“當我把我的孩子交出來,當他向這世界求知若渴,世界啊,你給他的會是什麼呢?”


      鏡像十:此時對於爲你承擔現世養育與瑣碎日常的父母,你所能做的又有哪些呢?生命是一個大債主,我卻活成了積欠戶,那些完滿,不過是表象裏的完滿。感恩我最親愛的爸爸媽媽,是你們的負重前行,才讓我活得歲月靜好。


      ……幾個斷章,一點遐想,給此時身在別處的自己的半點時光,捕捉紛繁雜起的念頭,訴諸筆端的支離。老師說有人要克服自己的聰明,有人要克服自己的愚鈍,而對於人生來說,更爲宏觀地審慎之,最大的困難,其實是承擔那個真實的自己。新的一歲,願你能找尋到超越年齡而存在的支撐物,支撐起這一輪生命的厚度;願你能逐漸與自己和解,和周遭的世界溫柔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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