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賈寒蕻
狄仁傑，原本是存在於史書中的能吏，但是現在卻變成了中國神探的代表人物，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荷蘭漢學家高羅佩。
高羅佩原名羅伯特·漢斯·梵·古利克。高羅佩是他的中文名字。據說高羅佩小時候家裏有一個花瓶，花瓶上的漢字吸引了高羅佩。高羅佩後來來到中國工作，高羅佩是個天才，他會說十五國語言，古琴造詣也很高。他娶了張之洞外孫女水世芳爲妻。在閒暇之餘，創造了《大唐狄公案》這本小說。這本小說在上個世紀是西方讀者瞭解中國的一面鏡子。美國國務院曾經規定來華工作的人必須要閱讀這本小說。我係統性讀過兩遍《大唐狄公案》，兩次都是因爲疫情隔離在家閱讀的。我第一遍閱讀的時候覺得很一般，第二遍閱讀的時候覺得寫得是真不錯。
上海一家西餐廳有一道很有名的西點叫做白脫葡萄乾餅乾。據說要提前五十三天預約。高羅佩創造狄公案的來源跟製作這個餅乾十分類似。高羅佩筆下的狄仁傑主要來自於《舊唐書》和晚清時候公案小說《武則天四大奇案》，高羅佩先是翻譯了《武則天四大奇案》，後來在翻譯的過程中一時技癢就開始自己創造了小說。這兩部分構成了酥餅的部分。連接酥餅的白脫（上海話就是黃油）是一本來自於宋代的司法判案集《棠陰比事》。我們今天看很多的偵探劇，開頭有句話讓我們不寒而慄，叫做“本案根據真實案件改編。”《棠陰比事》就是“真實案件”。我比較喜歡的《鐵針奇案》中，以鐵針殺害丈夫情節和商人妻子與情夫私奔留下無頭女屍僞裝自己的屍首就都來自於《棠陰比事》。《棠陰比事》也是高羅佩翻譯的。高羅佩翻譯的版本也是《棠陰比事》唯一的英譯本。高羅佩在創造狄公案時是借鑑了三言二拍和許多明清筆記小說。這些明清筆記小說是點綴的葡萄乾。
高羅佩筆下的狄仁傑從中國古籍中構架了骨架，從西方的偵探小說中補充了血肉。從狄公案中，會發現很多西方偵探或者西方偵探小說的影子。首先，狄公出場的時候是京城的小官，厭倦了紙上斷案，決定去偏遠的小縣城蓬萊斷案，那裏剛剛發生了縣令被殺的案件。就像酒徒不能無酒，狄公對於案件特別感興趣。有的案件即使不在他的轄區，只要別的縣令委託，他也一定會幫忙。我最喜歡《朝元觀奇案》就是狄公和自己夫人們出去遊玩，天下大雨他們的車子也壞了，只能投宿朝元觀，剛進院門就發現一個士兵要抱一個赤身裸體的女子，那女子還有半截斷臂，只見那女子突然倒地。狄公問身邊人可看見這幅景象，結果大家都沒有看見。而這個時候正是狂風暴雨，狄公有點發燒，這是環境和身體共同造成的幻覺還是真實存在的慘案?狄公一晚上沒有睡覺開始破解謎題，天亮的時候，事情都解決了，頗有點《長安十二時辰》的味道。福爾摩斯有屬於自己的小團隊，由他的哥哥、華生和房東太太構成，還有在倫敦街頭的乞丐小分隊。狄仁傑也有自己的小隊伍，他們之間更像是朋友。狄仁傑在赴蓬萊上任的途中收服了攔路打劫的喬泰和馬榮。在查案中，解救了因詐騙而被羣毆的陶幹。加上從小一直照顧他的洪亮，這四人的分工各有不同。喬泰和馬榮是武力擔當，負責隊伍的安全，負責操練班頭。馬榮比較好色，需要和妓女打交道的時候，他就會出馬。陶幹混跡江湖，對於江湖騙術十分了解，負責化妝偵查。洪亮幫助狄公整理案卷。《大唐狄公案》就是他們組隊又分散的過程。洪亮追查犯人時被滅口，馬榮娶了一對姐妹花安定在京城裏，喬泰爲了保護狄公被殺，書的最後陶幹也要娶親了，也離開了狄公。金田一耕助在破了醫院坡血案之後，對破案失去了興趣，消失在人海里。狄公在破了廣州案件之後，也對破案失去了信心，專職當官去了。
然而，前文中我說過我第一次讀《大唐狄公案》覺得有些地方比較彆扭。首先就是《大唐狄公案》有一些班頭對平民百姓使用刑罰的畫面。《鐵針奇案》中，狄公三次提審了有殺夫嫌疑的陸氏，在陸氏沒有招供的時候，在公堂上對她進行了鞭刑。這和我印象中重證據的狄公大相徑庭。還有就是《狄公案》中狄公雖然尊重女性，但是他的尊重時有時無。在《柳園圖奇案》中，狄公認爲彩藍作爲女兒跑江湖是不應該的，應該結婚被管束。《迷宮案》中，吳峯當畫家的時候被認爲是不務正業的，考科舉之後，大家都認爲他重新做人了。還有就是我最不能接受的是，狄公和他的小夥伴們對於外國人態度經常是鄙夷的，不屑的。
在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其實查到了挺多的碩士論文，他們認爲高羅佩對於中國是親善的，改變了當時西方對於中國人的態度，文化傳播的意義是積極的。我對此保持懷疑態度，可能在我更認真研讀之後再給出我的答案。還有我覺得高羅佩筆下的社會更像是明清社會，不像是唐朝社會。關於這一點，我也查了一些資料，但沒有明確的答案。
拋開文化傳播的意義，存疑高羅佩筆下的社會，除去這兩點，《大唐狄公案》是一本優秀的偵探小說。狄公案是開篇有兩個案件或者三個案件並行，在狄公和他的小夥伴努力查證下，找到了案件的開關，案件之間的謎團揭開。沒有一處廢筆，作爲外交官的高羅佩只是在閒暇之間創造的小說，讓人敬佩。也正是因爲高羅佩的發掘，狄仁傑纔會活躍在熒屏上。
2022年3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