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狗,倔驢都是四條腿

      “學成文武藝,買與帝王家”。這是幾千年封建社會人生最大奮鬥目標,多少人爲之頭懸梁錐刺股,爲之碰得頭破血流而不悔。因爲魅力大,吸引性強呀!君不見蘇秦一夜成名,腰掛六國相印,秦孝公與商鞅一席暢談,把秦國命運交與其手,吳起“學不成名誓不還”強了魯國,盛了魏國,富了楚國。然而商鞅未了受車裂之害,蘇秦最終被刺而亡,吳起殘遭亂箭穿身。這三人成了政治犧牲品,可悲可嘆,彷彿逃不掉躲不成。但有些人,如灌夫,倘若低調,或潔身自好,也許可以躲過,但他不自量力,雞蛋往石頭上碰,向當朝權貴借酒使性吹鬍子瞪眼,結果不僅攤上自己這條老命,還搭上全族幾十條鮮活的生命,甚至牽連無辜的爲營救他四處求爺告奶當年權貴的灌嬰也在鬧市被處斬。

      有人說灌夫不學無術,就是頭倔驢,悲慘結局咎由自取,然而在當時還有一位儒學大家主父偃,也在步灌夫之路。他上書言事,“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令漢武帝一見如故,相見恨晚,一年四遷(高升)),成了皇上的私人祕書(中大夫)。朝中文武仰其鼻息,“賂遺累千金”(廣收賄賂)。有人好心提醒“你這樣太驕橫了!”此時私慾膨脹的主父偃不以爲然,狂妄叫囂“吾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大丈夫活着不能列五鼎而食,那麼死時就受五鼎烹煮的刑罰好了)主父偃上書漢武帝不可窮侈極欲,而他身己卻窮侈極奢,做不到行知合一,自欺欺人、騙了別人也欺了自己!

      要說這個主父偃,還真是個大能人,他提出的“推恩令”即分封諸侯王子弟,人人封侯,逐步削弱諸侯國勢力,用“軟刀子”兵不血刃而讓大諸侯國四分五裂,形不成對中央集權的威脅,比起當年漢景帝時晁錯主張削藩導致七國叛亂,生靈凃炭來,不知高明瞭多少倍。主父偃在得到漢武帝首肯並付諸實施後,又提出遷徙各地豪強到距都城長安不遠的茂陵,天下財富積中央,達到強幹弱枝的目的,漢武帝“從之”。然而主父偃萬萬沒想到這一政策出籠,如晁錯老父自殺前所說“劉氏安危而晁氏危”。(七國叛亂後,晁錯被漢景帝騙到東市,身穿朝服當場被劊子手用大斧從腰部砍爲兩截,之後也被滅族。)因爲這一措施大大傷害了天下諸侯國權貴的切身利益,狠不得生吞活剝了主父偃。可悲的是主父偃此刻還沾沾自喜,沉浸在蒙主聖恩的喜悅之中。

      諸候王在自己的小王國裏作威作福,有的利令智昏,達到精蟲上腦的地步,先是燕王與父王小妾通姦,又奪弟弟的小妾爲姬。其弟告發,主父偃徹查後並上告皇帝,結果燕王自殺,武帝趁機廢除其國。主父偃抓住齊厲王和妹妹滾牀單的糗事要挾齊厲王結納他的女兒當小妾,遭拒絕後大進讒言,說齊都臨淄人衆殷富超過長安,“非天子親弟,愛子”不能在此稱王,趁機揭發齊厲王上述不光彩的事,於是討了個“整治"齊國的美差。志得意滿的主父偃,趁機“急治”。結果是“(齊)王懼,飲藥自殺”。這下可捅了麻蜂窩,怕下一個捱到自己的趙王上告主父偃大量收受諸侯子弟賄賂。漢武帝馬上翻臉,“大怒”,把主父偃下獄,公孫弘趁機在主父偃傷口再撒一把鹽,不殺主父偃“無以謝天下。”於是乎,“遂族主父偃”,又是幾十條鮮活的生命與主父偃一同在鬧市被砍下了頭顱。一語成讖,應了他“五鼎烹”的預言。漢武帝卸磨殺驢固然不齒,但主父偃社不明確自己不過是漢武帝一條狗(還是瘋狗丿逮誰咬誰,忘了韓信“飛烏盡,良弓藏,狡免死,獵狗烹"的名言,更忘了前不久的晁錯還是位高權重的御史大夫(副丞相),韓信成就了大漢帝國基業的大功臣尚如此,你區區一箇中大夫,不過是皇帝御前一條狗而已,用得上是寵物,用不上時是瘋狗,與卸磨殺驢的倔驢一樣,都不過是四條腿的畜牲,還自詡是拯救天下的大俠呢。豈不知與他同時那位令大將軍衛青爲之說情的大俠郭解也被“遂族(殺)”呢。同是儒者,同是被漢武帝欽點和青睞,那位被天子擢升“對爲(百餘儒生建言)第一"還是把他主父偃推向斬頭臺的公孫弘(後爲丞相)差距咋就那麼大呢?真是條瘋狗,不,一頭不知看路的倔驢,反正都是四條腿!

          2022年11月1號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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