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怡春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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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怡春楼表面上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暗地里却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黑鹰的地盘,黑鹰幕后的老板陌染此时正站在二楼听风轩,他眼睛幽幽地看着楼下西南一角。

那边桌子上坐着一个身穿华贵紫袍的俊美男子,他浓眉凤眼,眼尾微微上翘,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他右手执起酒杯独酌着。

这人便是黑鹰组织今晚的任务,有人出重金要李皓然的命。陌染知道李皓然如今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自他从南疆打仗凯旋归来后,就深受老皇帝的器重,年纪轻轻就被封为护国大将军。

奇怪的是这段时间里,京城盛传最不近女色的李大将军竟常来怡春楼喝酒,且每次都只身一人。

台上的美人青衣弹完琵琶后给众贵人们行礼,陌染做了一个手势,身后的十几个黑衣人便跪下领命。

为首的女子年约十八,她一身红裙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段,容貌倾城,额头上的美人痣更衬得她楚楚动人,只是她眉头轻皱,似乎心事很重。

陌染看着众人,低声吩咐道:“今晚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你们便不用回来了。”黑鹰身份,一旦曝光必死无疑!

他看着红袖,红袖是陌染手上第一女杀手,也是这怡春楼的花魁。

便想起昨晚红袖竟然跪着为李皓然求情,说什么中意他,他们杀手时常在刀尖上行走,也配有感情?别说是意中人,只要进了黑鹰组织,就算是刺杀父母那他们也得从命。

红袖年约九岁时进入黑鹰组织,密集训练后十五岁开始做任务,凭着绝世的容颜狠厉的身手,鲜有败绩。

陌染昨晚便威胁过红袖:“怎么,下不去手?红袖你可别忘了你手上染了多少鲜血?还有你是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百年大家族顾家有你这样一个嫡女流落在外?”

红袖的脸瞬间发白,这是红袖心中最不为人知的痛,黑鹰恶名远扬,她怎么能给爹娘脸上抹黑?怎能让家族蒙羞?她宁愿让所有人认为她死在了外面,也好过现在这样苟且地活着。

黑鹰进来容易,只是向来有进无出,顾家嫡女顾若初早在八岁那年就死了,现在的她只是红袖,她没有选择,更没有未来。


(二)

京城的达官贵人们皆知,今晚怡春楼的花魁红袖会献上新舞天女散花,而这位花魁平日性子清冷,千金也难见一面,所以众人纷纷前来,只想看一眼这京城第一绝色。

弹琵琶的绿衣美人青衣刚下去,台下众人全都开始期待地转向了台面,接下来便是红袖的天女散花。

等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只见有人从楼上扔下一条红色缎带,红袖一身红裙出现在众人眼前,她右手扶着缎带从天而降,似是天女下凡。

她在台上站定,众人开始纷纷叫好,红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众人后,便看向了独自坐在西南角落的李皓然,李皓然也正好看着她,朝红袖微微一笑。

台上的红袖风情万种,衣袂飘飘,台下的李皓然却在心中思索起来,若初如何才会答应和自己离开这里呢?

两月前,李皓然下朝后坐在马车上在回将军府的路上,一辆马车不知马儿为何突然受惊,直直向李皓然这边撞了过来。

他揭开帘子还未来得及出手,就见对方马车轰地裂开,红袖毫发无伤地落于地上,眉间的红痣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惹眼。

驾车的楚风大声骂道:“大胆,是什么人。”

红袖看了马车上挂着的府牌,眼神微暗,俯身行了个礼:“红袖不知,竟扰了大将军的座驾,还请将军恕罪。”

李皓然在看清她相貌时震惊了,脱口喊出:“若初,是若初吗?”他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跑到红袖面前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她眉间的红痣,她的眉眼,虽然那时若初只有八岁,也已经失踪了十年,可是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相似的人。

李皓然不由得伸手去摸红袖的脸,红袖转过头躲开,并甩开他的手冷冷道:“将军认错人了,小女有事先失陪了。”

马车已破裂,红袖拉过缰绳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李皓然看着她骑马远去的背影,转身便吩咐楚风:“给我查,三天之内我要她的全部消息。”

李皓然有些恍惚地回到马车上,想到了刚才那女子的面容,那是他的若初啊。

李皓然生来富贵命,官场上更是如鱼得水,他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十年前的中秋夜,姨母带着刚过八岁生辰的若初来府中做客,若初年少贪玩,硬缠着自己要去看花灯会。

那时的若初长得粉嫩可爱,穿着小粉裙子,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瞧着他,李皓然忍不住地答应了,然后和若初偷偷跑了出去。

花灯会上人山人海,小表妹又嘴馋,好奇地地东张西望,一会儿要吃冰糖葫芦,一会儿要吃红枣山药糕,就在李皓然转身给她买糕点时,转过身来,若初已消失不见。

李皓然急忙四处寻找后回到府中,将这噩耗告诉爹娘,姨母,就那样寻了三天三夜也没有任何消息,这么多年顾家、自己一直在暗中寻找,但若初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这十年来他一直自责,当年为什么要答应小表妹去看什么花灯会?如果表妹还在……

这次李皓然看到了若初,仿佛是老天爷怜悯他,在多年的黑暗岁月中终于有了希望。


(三)

三日后的傍晚,天气寒凉,李皓然来到了怡春楼豪掷千金要见花魁红袖,老板陌染并没有提前告诉红袖,来人是谁。

当红袖推开门的瞬间,看到桌子旁坐着一身白衣的李皓然,红袖手中红色绣鸳鸯的锦帕掉落地上,她转头就走。

李皓然在后面叫住了她,声音清冽如山中泉水般:“红袖姑娘这就离去,也太不给李某面子了吧。”他稳稳坐在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红袖站住,她紧握着的手指开始发白,在转过身的那一刻却娇笑着迎了上去:“将军说笑了,小女子岂敢?上次得罪之处,还请将军原谅。”

“能遇到如此佳人,是李某的荣幸。”

红袖不知道李皓然到底想干什么,他越这样装模作样,她的心就越慌。但面上却十分镇定,红袖轻轻地抚了抚头发,含情脉脉地看着李皓然。

“红袖今日身体不适,怕怠慢将军,不然我让青衣来陪您吧,青衣的琵琶弹得极好,这样才配得上今晚这般良辰美景。”说完红袖看向天上的明月,好似在欣赏风景。

李皓然眼神微暗:“红袖姑娘既然身体不适,坐着便好,李某来只想给姑娘讲一个故事罢了。”他转过头来看着红袖。

这时有小厮推门进来,送了些可口的小菜和佳酿。小厮刚走,李皓然又继续讲了下去,他声音有些低沉:“十几年前,京城有两户人家为了亲上加亲,便给一对表兄妹定了娃娃亲。

那小表妹长得十分可爱,他表兄自小就知道那是他将来的小妻子,心里十分欢喜。

有一年中秋,他带着小表妹去看花灯会,他一时不慎小表妹就不见了,就这样失踪了整整十年。可是三天前,他们竟再次相遇……

还没等李皓然讲完,红袖便插嘴道:“故事是不错但很老套,将军,我看这天色不早了,您还是尽早歇息吧。”红袖说完就想走,她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李皓然起身走近红袖,抓住她的手腕:“红袖姑娘为什么这么急着走?是觉得这个故事很熟悉?”

红袖把手抽了抽却没抽出来,她擡起一双媚眼,轻挑地笑着:“将军这样拉拉扯扯,难道是想成为红袖的入幕之宾吗?”红袖的心在滴血,可她亦是黑鹰,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痕迹。

李皓然听后眉头紧皱,他双手紧紧地抓住了红袖的肩膀大声喊道:“顾若初,你到底还想装多久?你以为这样我就认不出来是你吗?告诉你,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跟我离开这里!”

他拽住红袖的手就往出走。红袖却狠狠地甩开了李皓然的手。

她面目冷清,语气决绝道:“这里没有顾若初,只有红袖,将军若再纠缠我便喊人了。”红袖何尝不想跟李皓然走,只是她早已深陷地狱,见不得光了。

李皓然看到若初如今的样子,既生气又心疼,这么多年若初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不忍心惹她生气,便独自离开了。

那日之后,京城最不近女色的的护国大将军李皓然,最常去的却是怡春楼,令多少未出阁的贵女们唉声叹气,一把辛酸泪。


(四)

耳边忽响起了阵阵掌声,才将李皓然的思绪拉了回来,台上红袖已跳完天女散花,只是红袖手中的红段子却突然甩向李皓然的方向,她在众人惊叹的眼光下抓着那红缎子,双脚如飞燕般轻踏而来。

红袖缓缓落于李皓然的桌前,白皙的右手拿起桌前的酒壶,左手在拿杯子之前轻微晃了一下,紧接着就将美酒倒入了白玉杯。

她看着李皓然时目光微闪,拿起杯子递给他:“将军近日常来给红袖捧场,红袖在心里感激不尽,这杯酒算是敬将军的。”

李皓然惊讶地看着她,若初今日怎么肯理自己?他嘴角一笑爽快地接过酒杯,只是在他碰到酒杯时却发现红袖暗中并不松手。

他心下了然,李皓然从小生活在京城,政治的黑暗,官员之间的勾心斗角,他从来都知道。他让楚风查过若初现在的身份,明里是怡春楼的花魁红袖,暗地却是黑鹰组织的头牌杀手。

李皓然朝红袖微微摇了摇头,接过酒杯时手一晃,酒水便洒在了地上,不出片刻地上便白了一片。

楚风在角落里看到这一幕后胆颤不已,急忙从怀中拿出竹筒,在空中放了一个烟雾信号后跑过去护在了李皓然身前。

“将军快走,这里有我挡着。”他拔出剑,迅速查看四周。

“走,这么快李将军就要走,看来是陌染照顾不周了。”陌染从二楼缓步走下来,他擡起幽暗的眸子:“在下陌染,不才便是这怡春楼的老板了。”

李皓然点了点头,他并不想和陌染周旋,现在这里危机四伏,多待片刻都不安全,他转身就朝外走去。

陌染面色一变,从桌上拿起一个白玉杯朝地上摔了下去,发出“砰”的声音。

这时从二楼跳下了十几个蒙面人,他们个个拿着明晃晃的长刀,刀柄处刻着黑鹰,眼神不善地看着李皓然,今晚他必死无疑。

场面一下混乱了起来,众多达官贵人吓得纷纷往外窜,生怕刀剑无眼伤了自己。

黑鹰们直接向李皓然攻了过来,李皓然和楚风都是上过战场的武功自然不俗。只有红袖脸色苍白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陌染转过头来,狠狠看了红袖一眼。红袖领命,她拿着剑袭向李皓然,数十个回合下来,红袖竟落了下风。

陌染知道红袖实力,他如恶鬼般地声音再次出现:“红袖,今晚我要李皓然的项上人头。”这话像毒蛇一样勒在了红袖的脖子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数月前陌染接到这个刺杀任务,心知想要护国大将军李皓然的命,并非易事,所以他亲自出手调查,竟发现了当年之事。红袖是顾家失踪多年的嫡长女,更与李皓然有着婚约关系。

所以两个月前陌染的机会来了,红袖的马车被他做了手脚,受惊后撞向了李皓然。而红袖也确实是李皓然的软肋,成功把他引入了自己的地盘。

看俩人打了许久,李皓然总是躲避红袖的袭击并不出手,他眼神阴暗。

就在这时一群穿着盔甲的将士们忽然闯了进来,是李皓然的援军到了!

陌染气得咬牙,他从袖中拿出了锥形暗器,对准李皓然的心脏直射了过去,他嘴角邪笑起来,中了离殇,必死无疑!

红袖转过头扔了剑立马抱住李皓然,两人瞬间转移了方向,那锥形暗器刺入了红袖的肩膀,血一股股地流了出来。

将士们围剿了那十几个黑鹰,楚风向陌染攻击过去,陌染回头看了一眼便从窗口逃了出去。

李皓然顿时被巨大的痛苦笼罩住,他面色苍白地捂住若初肩膀上的伤口,那血竟是黑色的,一看便知中了剧毒。

他急忙将若初抱了起来,声音低哑:“若初,你别害怕,表哥这就带你去看御医。”

红袖轻扯着李皓然的袖子,无力地说:“没用的,那暗器上的毒是离殇 ,离殇,伤别离。”红袖擡眼看他,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下来。

“皓然哥哥,”她终于叫出了压在心中数十年的称呼,“我有话对你说,你且靠近些。”李皓然点头靠近,若初吃力地擡起头,在李皓然的侧脸轻轻落下一吻,便缓缓松开手闭上了眼睛。

李皓然面色发白,颤抖着嘴唇低声道:“若初,你别睡啊,表哥这就带你回家,我们从此再也不分开了。”他从身旁拿起紫色披风细致地给若初裹上,抱起她向大门走去。

这年的冬季格外寒冷,外面的雪花飘飘洒洒地落在了两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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