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閣縹緲錄

朝花夕拾,此文作於2009年。


話說我在南昌郊區、縣城、農村四處盜墓十幾天,一無所獲。然於初五抵達南昌市區網吧起義,由於電腦太卡,起義以失敗告終。

此行遊歷了兩個地方——滕王閣和八一廣場。

就好像去杭州哪能不到西湖,去北京哪能不到天安門,去上海哪能不到川楊河一樣。去南昌,怎能不去這兩個地方看看呢。

第一次去南昌還是好多年前,那時我年紀小,思維和稻草人差不多,也沒機會去逛名勝古蹟之類。這次再不去就說不過去了。

其實滕王閣也沒什麼好看的,只是歷史和文化的底蘊擺在那裏,和湖南嶽陽樓、湖北黃鶴樓並稱江南三大名樓,這些輝煌是無法否認的。

而如今被現代設施滲透,被現代建築融合之後,那種氣息和味道就淡很多了,早已不再純粹了吧。說到現代設施,除了門票每人50元之外,裏面乘坐電梯還是另外收費的,真雷人啊!爲此我還在工作人員面前嘲諷了兩句,她卻不以爲然,可能我不是第一個對此有意見的人。

遊賞中唯一感到有趣的就是展示的一張茫茫大的小抄,考試作弊過的人更能瞭解那種字有多小,而這張“小”抄竟比一塊牌匾還大,心中不禁對小抄主人默默膜拜。

我不知不覺已經逛到頂樓了,回頭一看,嗯?家人呢?別的遊客呢?

也許都還沒上來,而之前瀏覽的人已下樓去了吧。

突然刮來一陣寒風,面前憑空出現了一個人,來人是一男子,穿着古樸大方的漢服。

他看到我盯着他看,便問:怎麼可能!?你能看到我?

我木然。

他說:世間果真神奇!在下王勃,字子安。小兄弟,千百年來,我是何等寂寥。雖未消逝,但世人卻看不到我,早已把我寫進歷史,還有誰真心欣賞我的作品,現在都是爲了錢吶!既然如今你見得我之靈識,我就送你一物當作見面禮吧。

我:哇!前輩,等的就是你最後一句,其他亂七八糟的早就可以省下了。敢問王大詩豪,王大才子,要送我蝦米?

王勃扇起扇子,揮動衣袖,跳了一圈霓裳羽衣舞,撞到牆壁後才停下,高興地說:啊~抱歉,見到有人能看見我,如見知己,我太興奮了,讓你空等了一個時辰。喏,這個紅包煩請收下。

我道謝一聲,接過一個變爲實體的紅包,打開一看,竟是空的。

王勃:本來就是給你紅包又不是給你錢,哈哈。開個玩笑,今日你我有緣,我就贈你幾件初唐寶物如何?放在當下,更是無價。絕不食言!錢財什麼的都太俗,那種東西我也不屑擁有。

我:好啊!

我隨王勃踱步到走廊,憑欄眺望,周遭風景盡收眼底,人生當真是黃粱一夢,千年一瞬。

我淡定地說:正所謂雅俗共賞,作爲一箇中國人,我很喜歡我們源遠流長的文化,當然我也很喜歡我們可愛迷人的錢幣,你沒錢的話也可以告訴我下一期雙色球開多少號,也不枉我南昌此行了。

王勃笑道:小菜一碟,我早已通透天地易理。不過有個條件。這樣吧,你把《滕王閣序》背誦一遍,然後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包括我的愛~

我:……啥!?背《滕王閣序》,我們教都沒教過……

王勃:沒教過就不能背了?你喜歡我國文學,平時就沒興趣自己看書了?我不管,反正你要背,不然把你扔贛江裏喂鯊魚!

我:……贛江裏哪來鯊魚?

王勃:我放幾條進去不就有了?別轉移話題,快背吧。這無數個日夜以來,除了自己,從沒有聽到過進滕王閣的遊客有念過此篇的,隻字片語也沒有,哎,現在的人,只會情不自禁地唱“親愛的,你慢慢飛”什麼的,不會自然而然地念詩詞歌賦了。

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實在無能爲力……

王勃折起扇子敲我頭,厲聲道:無能爲力也要背!你被我定身了,動不了了。而且現在時間也靜止了,你慢慢背,無論多久,別人也不會過來救你!

我:你這什麼能力啊,也太強了吧!

王勃:哼哈哈!渺小的現代人啊,怎麼和我抗衡?好了,你可以背了。

我望着天空,夕陽西下,悲壯之情油然而生,兩行熱淚不禁潸然,大聲念道: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啪!

王勃又敲我頭:你那是《出師表》!重來!

我忍痛,我揪心,我怎會淪落至此,我命運何等不堪啊!一瞬間感慨萬千,念道: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

啪!啪!

王勃:《琵琶行》?要不要我換把琵琶來改善你的記憶力?

我望着閣前空地上的那太極印,燃起高昂鬥志,吼道:伏天王,降天一,玄宗密式,王勃退散!

啪!啪!啪!

我捂着腦袋: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啪!啪!啪!啪!

我兩眼通紅:瑤宮寂寞鎖千秋,九天御風隻影遊,不如笑歸紅塵去,共我飛花攜滿袖。執着是苦,一念千魔,前輩看開點吧,劣者無能,不必再費心了……

啪!啪!啪!啪!啪!

我揉着腦袋:勃哥哥,勃勃哥,輕點輕點……我背便是——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啪!啪!啪!啪!啪!啪!

我怒了:TMD,不就一破序嘛!聽着!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羣賢畢至,少長鹹集……

啪!啪!啪!啪!啪!啪!啪!

王勃:你大爺的!《蘭亭集序》會背,《滕王閣序》就不會?

我:上課教過的嘛!要不我給你唱首歌吧,蘭亭臨帖,行書如行雲流水,月下門推,心細如你腳步碎,忙不迭,千年碑易拓卻難拓你的美……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王勃:你二大爺的,王羲之的東西背那麼熟,周杰倫的歌唱那麼熟,就是不會我的!

我:哇,你連杰倫都知道啊?

王勃:切,這算啥,我連黃渤都知道!

我:……

王勃:快背,否則讓你自由落體!

我:其實我還是喜歡你的《落花落》啊。落花落,落花紛漠漠……

王勃:雖然有點感動,但,你還是得背《滕王閣序》,別的不算!

我:5555555……

王勃:罷了,那你就背一個字吧,念一個序裏寫到的字,就算你過了,簡單吧。不然你完了!

王勃又狠狠地敲打我腦袋。

我: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王勃:哈哈!答對了~!

忽然,時間恢復正常,王勃送了我一大袋東西,我不及細看,生怕他反悔讓我再全文背誦。我和正在上樓的家人打了招呼,咻地一聲衝下滕王閣,一路逃到八一廣場,然後乘坐地鐵3.141592653號線到達上海人民廣場。

出站後發現袋裏有一把摺扇,我展開一看,上面印着一首辭賦——

滕王閣序

唐 王勃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雄州霧列,俊採星馳。臺隍枕夷夏之交,賓主盡東南之美。都督閻公之雅望,棨戟遙臨;宇文新州之懿範,襜帷暫駐。十旬休假,勝友如雲;千里逢迎,高朋滿座。騰蛟起鳳,孟學士之詞宗;紫電青霜,王將軍之武庫。家君作宰,路出名區,童子何知,躬逢勝餞。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儼驂騑於上路,訪風景於崇阿;臨帝子之長洲,得天人之舊館。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迴;桂殿蘭宮,即岡巒之體勢。

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紆其駭矚。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舸艦彌津,青雀黃龍之舳。雲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遙襟甫暢,逸興遄飛。爽籟發而清風生,纖歌凝而白雲遏。睢園綠竹,氣凌彭澤之樽;鄴水朱華,光照臨川之筆。四美具,二難並。窮睇眄於中天,極娛遊於暇日。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望長安於日下,目吳會於雲間。地勢極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遠。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懷帝閽而不見,奉宣室以何年。

嗟乎!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屈賈誼於長沙,非無聖主;竄梁鴻於海曲,豈乏明時?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以猶歡。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嘗高潔,空餘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

勃,三尺微命,一介書生。無路請纓,等終軍之弱冠;有懷投筆,慕宗愨之長風。舍簪笏於百齡,奉晨昏於萬里。非謝家之寶樹,接孟氏之芳鄰。他日趨庭,叨陪鯉對;今茲捧袂,喜託龍門。楊意不逢,撫凌雲而自惜;鍾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

嗚呼!勝地不常,盛筵難再;蘭亭已矣,梓澤丘墟。臨別贈言,幸承恩於偉餞;登高作賦,是所望於羣公。敢竭鄙懷,恭疏短引;一言均賦,四韻俱成。請灑潘江,各傾陸海云爾: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

閒雲潭影日悠悠,物轉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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