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良緣

      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員外爺,你又尋我開心了。”坐在餐桌旁的王嘎聽到魯老爺子說要把他最喜愛的三閨女嫁給自己這個“窮書生”,還說這一桌水陸具全的早膳就當是“婚宴”!反正王嘎你一無親二無故,眼下只有一位白髮蒼蒼的老母親和自己守着村北邊的破寒窯相依爲命。天下哪有這等好事?王嘎他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轉念一想,方纔散開臉上的疑雲。因爲王嘎他知道這爲員外爺取笑他不是一次二次了。記得上次他挑着一擔劈柴上府來,魯老爺子看看他的捆紮得整整齊齊的柴,捋着鬍鬚笑道:“我說王嘎,你這麼拼命,是不是要娶媳婦了,啊?哈哈哈……”

        今天,魯老爺子的玩笑竟然開到了自己的頭上,我想其中必有蹊蹺。要麼是員外爺知道我王嘎胸中多少還有點墨水,或者……你看,自己想哪兒去了。不管魯老爺子說的話是真是假,王嘎他還是帶笑說道:“員外爺,我王嘎什麼人,哪有那個福氣娶你家的媳婦。這輩子能讓我的老母親過上幾天安穩的日子就謝天謝地了。”“我說王嘎,今天老夫的話千真萬確,不過……”不等魯老爺子捋着鬍鬚繼續往下說時,突然聽到門外一句“不過什麼?爹爹,女兒不必要你操心。”原來是魯老爺子的三閨女玉英蓮步輕移了進來,她一手挽着個鴛鴦繡花包袱,兩眼秋水盈盈,聲如黃鶯卻帶一絲堅決的語氣!見她也不給爹爹請安,二話沒說,就徑直走到王嘎面前神情如定地直盯着他。這讓魯老爺子尤其是王嘎驚諤不已!魯老爺子正要上前斥責她。“走啊!”不待王嘎他反應過來,玉英她業已伸出纖纖玉手來抓住了王嘎條筋分明的手腕。

        後來,就連王嘎他自己也記不清當時是怎樣走出魯府大門的。反正覺得自己破天荒的第一次被人像小孩一樣牽制着走,不對,應是命運女神來眷顧我了!讓如此美麗賢淑的女子跟我窮得叮噹響的王嘎走到一起來了。路上,王嘎甚至還偷偷掐了幾下自己的手臂,證明這並不是在夢中。

        原來,王嘎他早年失怙,是他娘拼死拼活靠打豬草賣給像魯府這樣的有錢人家掙幾個銅板把他拉抽大的。好容易王嘎他現在二十出頭的人了,然他娘卻是落得了一身病,凸起的顴骨上時常掛着渾濁的眼淚。她心裏非常清楚,自己趁早貪黑把王嘎養大了,但嘎兒娶媳婦的事她卻不敢去妄想了。在村頭一處破瓦窯裏安身立命,你說還有誰家的閨女命有這麼“賤”的?因此王嘎他娘就終日呆想着,希望嘎兒他是“瞎眼的雞天照應”。好在王嘎他意外地長得這麼高大、健壯,七八尺身材,方正的臉蛋雖然被紫外線塗得黑裏透紅的,但眉宇間那股軒昂之氣還是隱隱可見,尤其他那雙略顯狹長的眼睛——用王嘎他自己的話說,“這眼啊,還不都是我自己笑成的。”除了稍有一點憂鬱的神色外,在人前總是顯得那麼的明亮和無關。那些取笑、奚落他的人,他從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充其量只輕輕揚一揚他那鐮刀似的眉毛以示迴應。所以,他的眼神時常又顯得空闊無比。

        每次他砍完柴,坐在山頭或者樹下小憩時,他總要拿他那略顯狹長的眼凝望遠方,心理想什麼時候纔有一幅空闊浩茫的生活圖景出現在他的視線裏……那天在私塾不是聽到那位瘦瘦的白鬍子老頭晃着腦蛋大聲教他的學生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空泛其身,然後增益其所不能也……”這樣的定數會在我王嘎身上有所應驗嗎?

        王嘎他今天的心情真是要多高興有多高興,老天竟然如此厚待他,給他送來了如此麗人!他想他今天總算可以給他那纏綿病榻的娘一個大大的驚喜了。你們看,王嘎他平時常常賣完柴回來,總是一腳還未跨進窯門,就一句“娘,我回來了”,可今天,他卻一反常態,一手牽着玉英,一手悄悄地打開窯門,走到孃的牀前,然後喜不自禁地說道:“娘,你快看,嘎兒今天給你帶媳婦回來了!”“又逗娘了,快說,是那家老爺又多給了你幾個銅板?”“是真的,娘,這會是真的。你側過身來看看嘛,你的媳婦可美如天仙啦!”“又美如天仙,今天你怎麼又回來這麼晚?”“娘,是真的,這回絕不騙你了”,王嘎說着不禁轉過頭來對着玉英訕笑道:“對不起,我娘對我已習慣了,……”這時,王嘎他娘才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於是慢慢側過身來,定睛一看,嘎兒今天果然不是逗我窮開心。嘎兒身邊果然立着一位“美如天仙”的女子!這女子還生的不高不矮,鵝蛋臉,櫻桃口,皮膚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出自哪家大戶門第。王嘎他娘心頭不禁掠過一陣欣喜,人也精神了許多。可是他娘又轉念一想,這怎麼可能呢?難道真是窮人”瞎眼的雞天照應?”不可能.”嘎兒,你把誰家的閨女騙到這裏來了?要是惹出什麼禍來……你還不快把人家送回去?!”王嘎他娘未待玉英她向她欠身行禮,忙衝着王嘎說道。“娘,你聽我說,這不是什麼欺騙,嘎兒是那種人嗎?玉英她是……是真心實意跟我來的……”王嘎忙上前去,握着他孃的手,把今天一早在魯府所發生的事情的全部經過,一五一十地說與他娘聽了。王嘎他娘才一手捂着胸脯安下心來,一邊還拿眼來瞅在一旁站着的羞怯得有點臉紅的玉英,笑道:“這就好,這就好,咱嘎兒終於有媳婦了啦,咱嘎兒有媳婦啦。我這把老骨頭終於……”王嘎他娘話還未說完,卻歡喜得流下了眼淚……

        從此,王嘎他娘是徹底的安心了,她王家的香火終於有繼了;從此,王嘎他自己砍起柴來更賣力了,短短一個月竟然喲喝喲喝擔斷了三塊桑木扁擔!從此,玉英她要過上自己選擇的生活了,要走因堵氣而換來的人生之路了。其實她對王嘎早就有意了,他爹只是彎打正着罷了,這不僅因爲王嘎他人長得一表不俗,而是對他人有意無意的取笑,比如玉英她爹那般,王嘎他總是能聽而不聞,一笑置之,且那神態好象在說:“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大丈夫這點都容不下了嗎?”只要不是人窮志短,只要能做到“窮則變,變則通”這種男人不也有一個好的歸宿嗎?對於她爹那一氣之下說出的話,自己竟然也當真了,當真好啊,好在自己對王嘎有信心。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且說玉英來到王家,生活自是清苦了百倍,但她絲毫沒有身嬌肉貴的小姐習氣。不幾天玉英她就操起了王嘎他孃的舊活:每天出去打豬草換錢來加重生活的油煙味……




(2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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