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澡堂子里的故事
好多年前，这个北方城市，有三处洗浴场所，其中一家生意很红火，呌老清泉。
推门进去，是一个大影壁墙，有一副楹联，写的是：清使肌肤少泥垢，泉令肺腑多通达。横批是老来少去。
大堂很宽敞，墙上的窗户虽然用厚布帘子遮得严严实实，可棚顶有一长排玻璃天窗，白天能看到浮云飘动，夜里可见星星闪烁。
靠墙是由木条拼成的，火车车厢那样的卡座。地面铺了磁砖，上面画着梅兰竹菊，一块块都擦拭得一尘不染，让人一看就感到爽快舒服。
这家澡堂还有不少有趣的段子。
在这里搓澡，有优惠，买一送一。说具体点，买一张搓澡票，还可以免费送一项别的服务，比如松骨拔罐子掏耳朵什么的。
有个姓王的师傅，人高马大，留着黑乎乎的连鬓胡子，让人想到那个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是不是又重回人间了。
他搓澡，一把下去，搓澡巾所到之处，肉皮上立马留下一片红乎乎的印子，像被刚有一点烧热的烙铁烫过，很滋润很舒坦。
因为他擅长拔罐子，号称罐子王。让他搓完澡，选送的那项服务，几乎都选拔罐子。
他有点贪财，送罐子只送一个。可怎么会只要拔一个呢？余下的，他就收小费，还不便宜。客人知道这是宰人，好在不总来拔，宰这么一次，就不计较，认可了。
他摸透了客人心理，多了不少小心眼。明明应该拔三个，他给拔五个。应该拔五个，就给拔九个。
他在木板隔成的小房间干活。这人有个爱好，喜欢唐山皮影戏。一边拔罐子，一边哼哼猪八戒背媳妇之类的唱腔，挺有滋味，也算是对客人的回报。
就像老话说的，天有不测风云。一次拔罐子，刚放上去，里面的火灭了。他低头去看，罐子砰的一声，突然炸裂，一块碎玻璃片扎到一只眼睛里。去了几家医院，没治好，瞎了，成了只有一只好眼睛的瞎子。
让玩得很溜的东西毁了容，有一种真正被打脸的羞辱恼怒。他砸烂了所有罐子，过去的宝贝，成了一堆垃圾。
从此，再也听不到皮影腔的猪八戒背媳妇了。
人们想予测吉凶祸福，愿意找个会相面的。这家澡堂子，有一个比相面的还神，会相体的白胡子老先生。
相面只看五官，看脸。相体看的，则是一条脱得光光，赤裸裸的身子。
看这个，其它地方都不合适，只有噪堂子最方便。
有一天，一个客人洗完澡，要相体。
白胡子老先生说了句“好咧”，便在一丝不挂的肉身上，又看又摸好一阵子，最后手掌停留在心口那里，然后说，“老板，别怪我嘴上无德，我实话实说了。”
那人拍了一下胸脯，“我最喜欢直来直去，讲。”
“你七天之内，将有水泽之灾，务必要远离有水有洼的地方。”
那人嘿嘿嘿一串冷笑，“我是鱼脱生的，离开水活不了。”
过了五天，那人去一条河叉子玩水。正在兴头上，他手脚突然起抽筋来，变得僵硬，没有一点力气划水，身子直彺下沉，他拼命连声大喊着，“救人，救我！”
岸上的急救人员连忙赶过去，把他从水里拉出来，才脱了险。
事后，玩水的想到那个老先生的警告，送了一面锦旗，绣着四个大字，“先知先觉”。
老先生收到后，没往墙上挂，顺手扔进装破雨伞旧拖鞋的库房里了。
一年前，澡堂二老版发现，不少客人洗完澡，赶上饭口的时候，经常招呼服务生去外面买米饭面条炒菜什么的，来添饱肚子。
这让他动了心思，眼珠子一转就有了想法，澡堂可以提供饭菜之类的食品。一方面满足了客人需要。另一方面澡堂增加了收入，是个两赢的大好事。
真是天赐良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家生意红火，很有狗不理风味的小笼包子铺老板，急着回乡探望病重的老妈，要转让店铺，包括主厨和小徒弟。
二老板听到消息，乐岀一脸褶子，立马买龂店铺，收下了那两个人。没费什么事，小笼包子铺就在澡堂开张了。
这样一来，洗澡的客人可以吃到包子，想吃狗不理滋味包子的，就进来洗澡。
从热水池把身子泡成一条发红的大暇皮，回到木板床上，披一夈大毛巾，吃着包子，还可以喝口二锅头，就着茶鸡蛋和油炸花生米，算得上神仙过的日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