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第二十三章

文/雲懿

看似生活正以蒸蒸日上的態勢往上賣力的爬着,殊不知哪一刻又像妖怪一樣被打回原形。

自承德當代辦後,他跟村裏人才更加地熟絡了起來,自然而然就有了人自覺地靠近承德。就在這時候,承德交了個朋友,名字叫三牛。

三牛是個瘦猴一樣的人,個子一米七五的樣子,全身肉不太多,兩頰凹陷,面色黑裏帶黃,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連說話一會會都得喘幾下。他一到農閒或者下雨天,就跑承德家拉拉家常,有時帶給承德個白蘿蔔,有時捎個紅薯,有時又拿一串串地裏剛挖出的花生,連土還都是溼潤的。承德心生歡喜,一心覺得這個朋友真交的值很,對自己真心實意好。承德這人內心更是抵擋不住這種別人的好,別人對他稍微好一點,他恨不得對人好百倍。

記得兩人成爲朋友的第二年,三牛家要種莊稼,承德就不管黑天半夜,開着拖拉機給三牛家犁地。活幹完了,兩人就坐田埂上,承德用紙卷點紙菸,然後塞到三牛嘴邊,用洋火點着。剩下的時間再給自己才卷卷煙。看着三牛煙吸地吐出的菸圈,承德咧着嘴笑了。有種高興就叫作看着朋友高興他就高興。

殊不知,友情也有經不起時間金錢考驗的情況。

那是個農曆十月下旬,黃土高原上已經冷地讓人瑟瑟發抖了。凜冽的寒風吹在人臉上生疼生疼的,有種刺骨的感覺。這個季節又到了柿子成熟的季節。承德家裏正熱鬧的找了十幾個人正在場院裏削柿子皮,承德聽果商說的做成柿餅的柿子拿到城裏賣,一斤多賣好幾毛。他一下子心就熱了,正打算大幹一場,然後掙點錢以備孩子們下一年的學費。

那天,三牛又將家裏的收音機拿來送給承德。承德心裏正樂得像開了花一樣。

“承德,看你這麼忙,我能給你幫忙弄啥?”三牛揚起頭,望着承德說。

“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我今說好的要去林場拉柿子,這會還忙的走不開,那你跟三虎一起開我屋拖拉機去給咱拉回來。”承德瞅了眼三牛說。

“沒問題,那我倆這就去。”三牛從院子棚裏取了兩把杴放拖拉機上,然後就上車了。三虎是承德村裏一個村民,承德這兩天請來幹活的,三虎會開拖拉機,說着就把拖拉機搖着,頭往後瞥着把車倒出院子了。

經過不到一個半小時,兩人就把車廂裝滿了,三虎把拖拉機開上,三牛坐在車廂柿子上。三虎怕一路顛簸,把柿子灑一路,就開的特別慢。開到一個坑坑窪窪的地方,車稍有點顛簸,一不留神,三牛從車廂上掉地上了,只聽見撲通一聲。三虎嚇得趕緊將拖拉機剎住。他趕緊從座位上跳下來,兩腿抖的像篩糠,遲疑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用顫巍巍的手扶起躺在地上的三牛,三虎嚇的聲音都帶了些顫音:“三牛,你,你咋樣?”

三牛輕輕地將褲腿抹起來,聲音微弱地說:“我感覺腿有些疼,腔子前也有些疼,肚子也感覺有點疼,頭也有點暈。”說話時他還順帶咳嗽了幾聲。

“你剛咋給掉下來了?你是沒抓拖拉機麼?”三虎邊將三牛慢慢地扶到拖拉機座位上說邊問。

三牛聲音微弱地說:“我剛兩手拍拍口袋準備找個捲菸抽兩口,手正好沒抓,車一顛,柿子上也太光了,哧溜一下給下來了。咱快回,我難受的厲害。”

“好好,咱趕緊回。”

車回到承德家院子後,三虎喊着承德,快來快來搭把手。

承德一愣,瞅着三牛:“這是咋回事?走時不是好好的,突然成這樣子了?”

三虎攙扶着三牛一邊胳膊,承德攙扶着另一邊,先把三牛扶到炕上躺下。三虎纔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承德學了一遍。

承德趕緊給三牛從水壺倒了一碗水,兩個碗來回倒換着晾水,晾的差不多時端給三牛,然後和三虎慢慢扶起三牛,“來,三牛,先喝點水,你這會感覺咋樣?”

“我頭暈的厲害,腔子前疼的,人感覺難活的。”三牛慢聲細語地說。

承德看這狀況不好,看了眼三虎,“咱兩讓三牛先躺會,咱趕緊把車上的柿子卸下來,送三牛去醫院。”

剛進門的宛清也被承德安排趕緊叫三牛家屬去醫院。

兩人麻利地把柿子倒了一堆,給車箱裏鋪了幾個蛇皮袋子,找了牀被子讓三牛躺在車廂裏,承德照看這,三虎開着拖拉機,去往鎮上的醫院。到了醫院,醫生給做了各項檢查,查出肝臟被摔破了,緊急安排手術,三牛的家人也來了。三牛媳婦王花引着三個兒子來了,先是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哭喊着要見三牛,承德硬擋着不讓進,“娃他嬸子,這會給做手術着,這會不能進。”

三牛媳婦王花更是生氣地說:“承德,我掌櫃的是給你幫忙出事的,他有個三長兩短我找你算賬,哼。”

承德安慰道:“不怕,有我呢,醫藥費我認,三牛的病我給看,你不擔心。”

“承德,看把你說的輕鬆的,明要是我掌櫃的幹不了活了,我這三個娃你得給我養活,還得給娃把媳婦娶了。”三牛媳婦王花說話時眉毛都挑起來了。”

承德眉頭都皺成了個疙瘩,“娃他嬸子,你可不能胡說啊,這又不是人故意的,我給他叔看病又不是不看病。”承德說完嘆氣聲不斷。

後來,醫生做完手術出來,王花趕緊跑到醫生跟前問丈夫的情況,醫生說一切順利,現在需要臥牀休息,好的差不多的時候再出院。

“一切順利那就好,那就好”,三虎也跟着三牛媳婦承德他們一起進病房看三牛。

“媳婦,娃娃們也來了,問題不大,都別擔心,承德你跟三虎回去吧,這裏有我媳婦娃伺候着就可以了。”三牛依舊沒多少力氣地說。

“只要看你沒什麼大礙,我就放心了,你好好養身體,你屋裏最近的農活我跟三虎給咱看着幹,到快出院了,給屋捎個話我來接你和娃娃們回屋。”承德說。

“別急,回去之前給住院賬戶上再充點錢,省的醫藥費不夠了。”王花黑着臉說。

“充,充,我這就充去,三牛那你好好養着”,承德說。

承德和三虎忙完醫院的事兩人開着拖拉機回屋了。

兩人到屋的時候天都快黑了,宛清準備了簡單的飯,三虎吃了點就匆匆回自己家了。

“娃他爸,事情咋樣?”

“人沒大事,就是肝臟摔破了,醫生給做了個手術,養養就好了,別擔心。”

“那我給你帶的錢夠不夠?”

“一千二百花的再剩十幾塊了,哎,沒辦法,倒黴的很,攤上這事了,只能認了,剛說掙了點錢,給娃娃們上學用,你看倒黴不倒黴?”

“娃他爸,沒事,錢沒了可再掙,不怕事,就是再多下點苦麼,這不要緊,日子總會好的。”

過了半個月,三牛出院了,承德和三虎接回來的,連同媳婦和娃一起,回來先接到承德家屋,三牛回來先躺炕上,他媳婦也上炕去了,三個娃也順勢躺炕上。三牛媳婦王花說:“從今開始,我一家就住你屋了,飯喫你的,醫生說我娃他爸現在不能幹重活,這日子立馬沒法過了,你看着給上萬塊,這事就了了。”

三牛也應喝到,“對,這事成這樣子了,你們難,我也難。”三牛說完眼看着炕沿邊。

三虎看不下去,“三牛,你一家咋能這麼說,承德家養活幾個娃娃不容易,你做事不能太過分了。”

“過分,我這還叫過分,沒讓他給三個娃娶媳婦都叫好的了,趕緊拿錢來。”王花打斷了三虎的話。

大家吵吵鬧鬧了大半天,最終叫來村上管事的幹部在中間勸解,終於談妥了,最終商量着給了八百塊,一家人才甩個臉出門揚長而去。從此就結成了冤家,井水不犯河水。

人心真難猜啊,承德感嘆到,這就是自己用心交的朋友,到頭來一場空,經歷事情後纔看清人的真面目,在錢面前,在利益面前,人的情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