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不到五百塊的婚禮

鄭重聲明: 原創非首發,文責自負

凌晨五點,希水提着尿壺走去公廁,這個點,公廁前排起了長隊,遠遠都看不到公廁的門,“這幫人真是的,沒事起這麼早幹什麼,不能多睡會嗎!”希水心裏暗暗罵道,但是表面上還是波瀾不驚。她跟林慈都不喜歡倒尿壺,索性做了一個排班表,輪着來。他們住在城中村,十幾平米的小房間, 沒有衛生間,想去廁所只能是幾裏外的公廁,公廁的坑位比較少,每次去,不管什麼時間去,都要排很長的隊,即便是用尿壺,解決了在家裏上廁所的麻煩,還是避免不了要去公廁倒尿壺的心酸。

回到家,已經七點半了,希水來不及喫早飯,簡單抹了把臉就出門上班去了,不遲到的方法就是趕上七點四十五分的那班公交車。林慈端着白粥剛出廚房門,一聲‘親愛的’還沒來得及喊出口,就聽到‘哐當’一聲關門的聲音,看着手裏的白粥,林慈嘆了嘆氣,心想,“我一定要好好努力,早點買房,希水,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跟林慈在一起之前,希水一直在上海,因爲男朋友劈腿,這才傷透了心,離開了上海,回了老家安徽,整日渾渾噩噩,不想出去玩,也不想再談戀愛,只想像個蝸牛一樣,縮在殼裏。

“小水,你聽媽媽講嗷,媽媽的一個老同學,就是王阿姨,你見過的,她兒子研究生畢業,學的什麼我忘記了,說是年後要去廣州那邊工作呢,要不你們見見吧?你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總是要嫁人的呀。”希水媽媽語重心長的勸道。

希水也知道,雖然自己剛失戀,但是總是要嫁人的,天天縮在家裏也不是個事兒,索性也就應了媽媽,反正就是見個面,談不成戀愛交個朋友也行啊 ,“行吧媽,你把我聯繫方式給他吧,我見。”

“好嘞,就知道我乖女兒最通情達理了。”希水媽媽喜笑顏開,轉頭就給了王阿姨希水的聯繫方式。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到了地方,希水沒認出來林慈,以爲是個戴眼鏡的書生樣,沒想到是穿着運動服的陽光小夥子。還是林慈先認出的希水,跟希水打招呼的時候,希水愣了好久纔回過神,“你是林慈?跟我想象的不大一樣啊。”

“你是希水吧,我是林慈,呵呵,你想象的我是什麼樣子啊?”林慈打趣道。

“也沒什麼樣子,就是以爲你會是個書呆子,書生氣比較重的。”希水不好意思地笑笑。

“這都中午了,去喫飯吧,想喫什麼?”

“隨意吧。”第一次見面,希水不好有什麼要求,何況是第一頓飯,怎麼着也是男生表示比較好。

隨後,林慈帶着希水,徑直走進一家拉麪館,希水的心涼了半截,不說第一次喫飯喫什麼西餐牛排的,起碼去個商場喫個小炒吧。

回去之後,希水索性就忘了這個人的存在,反正第一印象也不好,人家對自己什麼態度,也不重要了。但是林溪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找希水聊天,希水回回都是看到了當沒看到,覺得不好意思了就回個一兩句。

真正改變希水看法的是媽媽生病的時候,得知此事的時候,希水急得不行,奈何老家的交通不便,去市裏的大巴車要第二天早上五點纔開,想來想去,不知道找誰,只得在家乾着急。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林慈打來電話,希水正煩着,給掛了,壓根不想理他,但是林慈的電話就像一團水一樣,怎麼都掛不斷,希水於是按了接通,“喂,林慈,幹啥啊!”語氣在儘量剋制的情況下仍然帶有不客氣。

“希水,是我,開下門,我在門口。”林慈好像沒聽出希水的不耐煩一樣。

希水愣神,開門?在門口?他來幹什麼?一連串的問號浮現在希水的腦海裏,腳步跟着了魔似的往門邊走,一打開門,就看到林慈大汗淋漓,眼睛裏寫滿了緊張。

“希水,快,收拾點阿姨要用的東西什麼的,你家前面的路太窄了,我車開不進來,我們得走個三里路……”林慈一邊說着,一邊催促着希水。

希水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從他媽那裏知道希水媽媽生病的事,就趕緊借了親戚的車趕過來,知道自己在家着急,心裏彷彿升起了一輪太陽,有了幾分暖意。

到了醫院,看到媽媽躺在病牀上,臉上都沒有什麼血色,身上插滿了管子,希水的心絞痛,腦袋裏彷彿虛無,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倒是林慈,一邊安排希水給媽媽擦身子,一邊去跟醫生了解媽媽詳細的情況,井井有條,希水感動了。

不久後,希水媽媽出院了,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誇林慈多好多好,聽得希水耳朵都起繭子了。

回到家後,希水對林慈的態度也明顯有了轉變,她覺得,好像跟這個男人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的。於是,在某一個普通的一天,也沒有什麼儀式感,希水和林慈就在一起了。這下希水也沒有理由賴在家裏了,就跟林慈商量着去了廣州。

希水本科學歷,工作經驗也就一年多,在廣州這個大城市,小公司不想進,大公司進不去,找工作找了兩個多月,才找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培訓機構教英語,試用期六個月,工資四千,入職就交五險一金。林慈因爲是剛研究生畢業,有學歷的加持,就業情況稍微好一點,進了一家芯片公司,底薪三千,但是項目提成拿得多,多的話十幾萬都是有的。林慈研究生的同學家住在城中村,有資源,林慈索性就借了這層關係,在城中村租了個房子,希水也沒說什麼,畢竟現在的他們,沒有什麼錢,交完房租就剩幾百塊等着發工資了,再說,這麼大年紀了,總歸不好再問家裏要錢了。

在城中村住了一年多,希水實在是受不了了,“林慈,這日子啥時候纔是個頭啊!你說說你,項目延期了,資金沒到位,你都四個月沒拿到工資了,公司也沒個準信,我這轉正倒是轉正了,五千塊錢,交完社保沒剩多少了,咱一起都一年多了,錢錢沒掙到,生活生活沒享受到,咱來廣州幹啥來了,體驗生活嗎?就是體驗生活,一年多也夠了吧。”希水委屈地直掉眼淚。

林慈溫柔的將希水摟進懷裏,“對不起,讓你受苦了,領導說資金下個月就到位了,項目馬上就可以結束了,等項目一結束,我們馬上就換房子,再也不住在這裏了。”

“真的嗎,你沒騙我?”希水眼淚汪汪地擡起頭。

看着希水這個樣子,林慈心裏一緊,“希水,我們結婚吧,你知道的,一開始跟你相親,我就是想早點結婚的。”

“結婚?可是我們現在拿什麼結婚?”希水抹了把眼淚,掙開林慈的懷抱。自己當初只是想談個戀愛,但是林慈卻想着結婚,希水當然不樂意,在一起一年多,林慈跟自己說過好幾次結婚,希水都含糊過去了,眼瞅着這都快過年了,回到家,家裏人也肯定會催的,再說,這一年多,希水覺得林慈還不多,也可以結婚,但是苦於沒錢啊。自己雖然願意陪着一起喫苦,但是哪個小姑娘不想要一個盛大的婚禮啊。

“希水,相信我,我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的。”林慈握緊希水的雙手。

“那好,你可不許騙我。”希水想,既然想好了要跟他過一輩子,婚禮盛不盛大,不重要了,但是如果他願意給,那自己也是欣然接受的。

年前回到老家,倆人就開始籌備婚禮。希水知道林慈沒有多少錢,想着能省就省,至於到了他家那邊,婚禮場地佈置成什麼樣,那就是看他的心意了,希水把這個留給林慈,也給自己留一個神祕。

林慈選了一個七千多的戒指,希水覺得貴了,挑了個八十塊的對戒。在婚紗店裏試了一件很好看的抹胸婚紗,買就不用說了,租一天就要五百塊,希水不捨得,花了兩百塊在淘寶買了件差不多的。結婚當天,林慈帶着幾輛借來的大衆接上了他心愛的新娘。到了男方家裏,希水傻眼了,婚房簡單裝飾了下,連紅地毯都沒有,希水忍住了心底的絲絲怒氣,把林慈拉到一邊,“等會在哪裏喫席啊?”

“等會你就知道了,你先坐着歇會,還有半個小時我們就要出發了。”林慈拍拍希水的手,眼神裏閃過一絲躲閃。

來到席面,希水驚呆了,席面被公婆安排在了砂鍋店!希水忍不住了,“林慈你幾個意思,我家來了那麼多人,你就讓他們在砂鍋店喫席啊!”

林慈一臉焦急,“希水你別生氣,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改了呀,我父母沒見過什麼世面,他們不懂這些啊。”

希水無奈,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了,“罷了,先就這樣吧,等會你多上點菸。”

砂鍋店很小,店裏面擺了五桌,人得喫完了出來,下一波人才能進去喫,希水對於婚禮的期待早已經變成負值,想着趕緊結束吧,丟人丟大發了。

晚上,希水和林慈躺在牀上,累的不行,想着白天發生的事,希水忍不住委屈,“林慈,說好的‘盛大’的婚禮呢?”

“希水,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林慈翻過身,左手摟過希水。

“林慈,我知道我們沒多少錢,我也知道你家裏出不了多少錢,所以跟你住城中村我受了,戒指、婚紗都用最便宜的,我也受了,我們整場婚禮下來,花了還不到五百塊,我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我總還是有期待的,我還是想着你會給我一個不一樣的婚禮。”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希水再也忍不住。

“對不起,希水,對不起,我以後一定對你好。”林慈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麼,只一個勁地說着對不起。

希水在林慈的對不起中哭累了,稀裏糊塗的就睡過去了。夢裏,她跟林慈,站在寬闊的草坪上,接受着親朋好友的祝福。

年後,希水和林慈再次來到廣州,這次,終於可以搬出城中村了。林慈公司項目資金到位了,先給大家補上了之前的工資,然後又發了年終獎,林慈拿到錢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城中村的房子退了,租了一個離希水公司近一點的兩室一廳的房子。

“終究是,會越來越好的吧。”希水想着。如果缺失的盛大的婚禮換來的是以後明亮的生活,那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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