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光下（草稿⑨）
“鄭校長，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兒！救救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才16歲，她怎麼會寫反動標語？江城解放了，我這個舊社會的教書匠第一次成爲國家主人，我們感謝共產黨還來不及！我女兒肯定沒寫反動標語？一定是什麼人搞錯了。這是有人要陷害她啊！她若是被抓進去坐牢，一生就毀了。她還那麼年輕！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的人生毀掉了，我們怎麼活啊！我眼看就要家破人亡囉！鄭校長，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兒！救救我們全家！”看到教學時邏輯嚴謹、侃侃而談的天寵老師此刻顛三倒四的話語，爸爸悲從心來，眼淚奪眶而出，對他說：“您老人家莫害怕！有《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作保護神，您千萬不要害怕！人民政府不會，也不允許冤枉好人！我們瞭解您老人家，共產黨人相信您，也相信您全家都擁護共產黨，擁護人民政府。我們一定保護您的女兒，一定不讓她受委屈，一定不讓你們家遭難！”經過反覆耐心地解釋和勸慰，天寵老師才定下神來，爸爸扶着他走下樓梯，步履緩慢地送他回家。第二天早上，爸爸主動找昂一季副校長，向他說了天寵老師反映的情況。昂一季說：“我們原來只是懷疑他女兒有書寫反動標語的嫌疑。現在他如此激動，恰好證明了我們的懷疑。這就是階級鬥爭動向。”爸爸對他說：“僅憑懷疑，是不能作數的。我們共產黨辦任何事，必須以事實爲依據，用證據來說話，在沒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絕對不能輕信任何人散佈的謠言，不能冤枉天寵老師的女兒。”昂一季堅持說：“老鄭同志，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死抱着舊中國的法學教條不放。現在敵對勢力這麼猖獗，我們不能掉以輕心！”爸爸力爭說：“正是因爲敵對勢力猖獗，我們才更要保護人民羣衆。在沒有證據時，隨便懷疑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是壞人，不是共產黨的做法。不重視對人民羣衆的保護，隨便認爲一個少女是壞人，更是極端錯誤！這種對人民羣衆不負責任的行爲不但舊中國不允許，更不允許在共產黨領導的新中國橫行！”面對爸爸的堅持，懾於爸爸的威望，昂一季那次沒敢上報天寵老師女兒是反動標語的書寫者。爸爸在盡己所能地保護與中國共產黨同心同德的知識分子，保護廣大羣衆，在維護黨和羣衆的血肉聯繫。這是爸爸在大學攻讀法學專業，致力於用法律武器爲人民謀福利的初心。沒有法治意識，僅憑主觀臆斷，甚至惡意猜測，就斷定某人是好人，某人不是好人，必然會造成人爲災難。那時，黨內許多幹部頭腦裏充斥了這種混亂思維！晚上，媽媽下班後，爸爸對媽媽說：“當前，黨員中不少人沒有法治意識，也不注重調查研究，表面上他們是機械地執行上級指示，實質是根據個人的好惡行事，黨的實事求是傳統在很大程度上已扭曲。現在各種事都以黨組織的名義出現，出了問題沒有人承擔責任？這樣下去，怎麼得了？”爸爸媽媽議論時，充滿了擔憂和無奈！他們的憂慮，我至今難忘。五十多年過去了，天寵老師的小兒子天駿大哥，講起爸爸當年保護小姐姐時，依然熱淚盈眶，感激之情溢於言表！他說：“我們全家從鄭校長保護小姐姐，看到了中國共產黨人實事求是的品格，堅定了跟共產黨走的決心，父親和我們都拼命工作，力爭多爲國家的社會主義建設培養更好更多的優秀人才！”56年6月20日，最小的六弟來到了人間，我家更興旺了！爸爸媽媽從生我起就想要個女兒，始終未能如願。爸爸媽媽非常不甘心，加上當時我國政府學習蘇聯，提倡“多生孩子光榮的英雄媽媽”。爸爸媽媽想要個女兒，於是有了第四個、第五個孩子。誰知老天爺不給面子，四弟是男孩，取名榮榮是希望他是女孩；五弟還是男孩，取名萊蒙還是希望他是女孩；六弟仍然是男孩，叫他毛毛依然希望他是女孩。現在爸爸媽媽徹底斷了要女兒的念頭！別人家是生了女兒想要兒子，屬於重男輕女；我的爸爸媽媽不以生兒子爲榮耀，他們恐怕是重女輕男吧！六弟出生的那陣子，去年剛授上尉軍銜的轉業軍官王昭被任命爲四中副教導主任。爲了歡迎他的到來，在學校住房特別緊張時，爸爸要我們自家人擠一擠，把樓梯口的小儲物間騰出來，讓王昭叔叔住。好在他是單身漢，一人躺下就全家人都能睡覺了。我比上一年懂事了，是個小人精。我注意觀察新來的王叔叔，他中等個子，臉色白皙，眼睛很大，看起來炯炯有神；顴骨有點突出，頭髮有點捲曲。雖是剛轉業的軍官，他身上的軍人氣質似乎不多，尤其是他走路時上身有搖晃，好像他在文工團工作。王叔叔愛好照相，遇到星期天或節假日，他會拿出心愛的照相機到處取景拍照。六弟毛毛的出世，使我們五個哥哥有了最小的弟弟。從此，我們就是六兄弟了。王昭叔叔沒結婚，更沒有小孩，看到可愛的毛毛，他格外歡喜。他特地用心愛的照相機爲毛毛拍了不少照片，至今我家還有一張毛毛坐在藤搖椅中憨笑的照片。看到毛毛憨笑的樣子，激發了王昭叔叔早日成家生子的念頭。由於他是剛轉業的解放軍軍官，在人民羣衆中有較高威望，加上他是四中這個全省重點中學的教導主任，成爲江城年輕女性戀愛的搶手對象。不久，王昭叔叔的小屋裏就傳出年輕女性銀鈴般的笑聲。爸爸說：“王昭叔叔與第十一中學一位年輕貌美的語文老師熱戀了”。爸爸和四中的老師們都爲王昭叔叔高興呢！9月1日，大哥要上小學了。爸爸把大哥領到四中附小一年級班主任菊村老師面前，對菊老師說：“菊老師，您是兒童教育專家，把大兒子交給您啓蒙，我就放心了。您一定要嚴格要求他，打好他的人之初。”菊老師痛快地答應：“鄭校長，你儘管放心，我會象對自己孩子一樣教育好每個學生！讓他們從上小學的第一天起就學習怎麼做人，學會怎麼學習。”說完，她讓大哥與爸爸揮手告別後，牽着大哥的小手進了教室。下午放學後，大哥帶回幾本書。媽媽用專門的包書紙幫他把書包好，使他的書能完後完好如初。大哥是我家第一個小學生，他揹着書包，照了一張照片。看到大哥揹着書包的神氣勁，二哥和我羨慕不已。我想，上學讀書應該是最好的事，不然大哥不會那麼開心！我和二哥看到大哥臉上喜洋洋地揹着書包，我們比大哥更高興！什麼時候我能揹着書包坐到小學教室裏，那該多好！我急切地盼着這一天早點到來。9月中下旬，中國共產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勝利召開了。黨的八大確立的建設社會主義的路線、方針和政策，極大地調動了全黨和全國知識分子、民主人士、人民羣衆建設社會主義的幹勁，全國人民正以史無前例的沖天幹勁投入國家建設中。爸爸滿腔熱情、渾身是勁地幹了起來。在爸爸的帶領下，全校老師做好教學工作的積極性空前高漲，工勤人員搞好保障的積極性顯著提高，廣大學生爲成爲有社會主義覺悟有文化的勞動者而學習的積極性猶如春潮迭起。一個響應黨中央、毛主席的號召，爲加快社會主義建設而爭創佳績的熱潮在四中興起。大哥是家裏的長子，我們弟弟都聽他的，在他的帶領下玩耍。隨着年齡增長，大哥喜歡帶領小朋友分兩撥在鳳凰山上玩打游擊的遊戲——就是小夥伴們分成兩方，各由稍大的孩子領着自己的小夥伴你追我趕地玩耍。大哥是一撥小孩的頭頭，克英老師的兒子屠飛是另一撥小孩的頭頭。大哥的隊員有孟雨、昌武、應舟、應迪、我等，屠飛的隊員有昌文、利華、慄軍、明鷲等。爲了使遊戲生動有趣，大哥稱自己是志願軍司令，稱屠飛是美國總統杜魯門。這種小孩子自己組織的志願軍打美國佬的遊戲生動活潑。我們這些鳳凰山的孩子們玩得開心極了，玩了一次還要接着玩。本來這是七八歲的孩童們玩耍的遊戲，與國家政治和社會穩定毫不相干，居然有人把我們的遊戲密報到江城市公安局，說：“四中鄭校長的兒子，在搞小集團活動。影響社會的安定，是非常危險的傾向。”好在公安局管力局長是爸爸的老戰友，知道我們家最大的孩子不過七八歲，不可能做影響社會穩定的事。儘管如此，管力還是打電話叮囑爸爸：“老鄭哥，您得管好幾個公子，不要讓他們惹出什麼紕漏來！”看到管力叔叔如此嚴肅，爸爸非常詫異，心想：“我的孩子們都還小，他們能惹出什麼紕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