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湯因比《湯因比與厄本對話錄》片段1

1.分辨是非,以及對於應當是其是而非其非的信念,是人性中與生俱來的東西——誰也迴避不了。假如我寫希特勒推行種族滅絕政策就像是寫氣象報告似的(以英國廣播公司的播音員廣播氣象報告時那種輕快活潑的方式),那我一定並非不偏不倚:我一定是站在希特勒一邊,一定是在把惡事當成好像是正常的,甚至是好的和一般的事情來處理了。如你所說的那樣,這正是不肯作道德判斷的歷史學家想要規避的那種爲難之處。
2.厄本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如果讓我們對這一點作出某些結論的話),寫歷史是一種危險的活動,因爲不論是自覺或不自覺,總一定會要去適合現有立場的;然而我們也已知道,用任何別的方法寫歷史又幾乎不可能。那麼,沒有歷史是不是反而好些呢?
3.湯因比 我有一位老朋友阿爾弗雷德·齊默恩爵士(Sir Alfred Zimmern),我在牛津上大學本科的時候他是獎學金研究生。他曾向我指出: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沒有什麼歷史意識,對他們來說,過去並不存在;有點歷史意識的人只佔極少數。當時在我看來,這種想法令人喫驚。但現在都覺得很對。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美國的許多失敗都可以歸結爲不從過去來看現在。人類生活是在時間上縱深進行的;現在的行動之所以發生,不只是在預期未來,同時亦是來自過去。假如你故意不顧過去,故意避而不想甚或毀損過去,那就是在對自己當前採取明智行動施加阻撓了。
4.湯因比 那是一種謙和的思想——即要我們認清了這樣一個事實:我們擁有的物質力量越大,只會使我們置身於更大的危險之中。過去幾年的遭遇已經把這種思想深深印在我的心中,它已經使我更加悲觀,也更加感到當今世界以爲人可以完全超脫人性的侷限那種自負蠢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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