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峽谷徐家灣

1.徐家灣藥場

上世紀70年代初,某醫藥公司發放藥苗和藥種,高青公社的何文斌、婁澤平、嶽清揚、李開、張開學等人奉命開荒種藥,前前後後十來個人,風風火火搞起了藥場。

藥場位於雙水一隊的徐家灣。

從高青出發,夾臺分路往右,下土地崗、螺心堡到苦茶口分路往左,新屋基分路往左,上寨門,經猴子坪、堰塘壪、大灣、柑子臺、小灣,再往西一公里,就是徐家灣了。

徐家灣藥場種植一年生或多年生藥材,有黃精、黃連、桔梗、黨蔘、白芨、茯苓、三七……

藥場的藥農們,來自高青公社各大隊,勞動所得記工分,回生產隊分口糧。

徐家灣與世隔絕,出行不便,藥農們喫住都在藥場。

初到農場,他們從家裏帶糧食來搭夥煮飯,幾個人輪流安排一日三餐。

他們陸續種上包穀、高粱、薏仁、小米、蕎麥以及各色蔬菜,還養了豬和雞鴨,不到一年幾乎就能自給自足了。

初期投入時,藥場沒什麼收入。藥農們除了忙活藥材,還想方設法“靠山喫山”:推木擡槓、鋤把、扁擔之類的,送去供銷社,換回煤油、油鹽醬醋以及其他生活必需品和生產工具。

那時候,藥場外的人,十分眼紅藥農們:他們一日三餐不餓肚子,天天喫乾飯,蔬菜有油水。

堰塘壪的嶽榮華當時十四五歲,年少好奇,天天翻過幾個灣灣去徐家灣割草,順便玩耍,藥場負責人破格錄用了他。他算是給家裏省下了一份口糧。

另一個原因,嶽榮華說,因爲藥場有個叫李開的永樂人,拉得一手好二胡。

他一聽到李開拉二胡,就如癡如醉,邁不動腳步,常常天黑也忘了回家。

來到藥場上班,他終於如願以償。

勞累一天,喫完晚飯,坐在檐坎邊,《東方紅》、《紅梅贊》、《洪湖水浪打浪》、《九九豔陽天》……

李開的手拉動弓弦,一曲又一曲,大家似乎忘記了疲勞,也忘記所有俗世煩惱。

與世隔絕的徐家灣,因爲有了李開的二胡,仙樂飄飄,連清風明月也感動了。而那漫山遍野的藥材,沐浴着琴聲,似乎也生長得更加努力。

藥場經營了五六年,或者六七年,新政策來了:下放土地。

藥場管理者婁澤平,回高青承辦鄉鎮企業,就是高青第一家“高青算盤廠”。

藥場處理完各類藥材,藥農們便做鳥獸散了。

要是當初有人堅持把藥材種下去,現在可能大發了。


2.逃亡的徐氏家人

爲何要說徐家灣?

徐家灣有何來歷?

明末,天下大亂,徐氏家人由北向南,一直在逃亡的路上,東躲西藏,朝不保夕。

他們不知走過了多少地方,一直沒法固定下來。天下烏鴉一般黑,何處才能安身立命?

康熙年間,他們一家流浪到了貴州山區。有的暫時安定下來,有的繼續尋找出路。


3.開山老祖一進九龍峽

徐家幺房有個年青人,名叫徐周易,幼時讀過幾年私塾,初通文墨,知曉天文地理,人又聰明能幹。

這一年,他剛滿16歲。他告別家人,獨自外出尋找安身之所。他手持通關文牒,來到重慶府地界,訪問哪些地方支持開荒耕種且免稅三年。

徐周易尋尋覓覓,輾轉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有找到心儀之處。

這回從習水經泥壩過來,沿着習水和綦江交界線“大河溝”一直走,來到綦江境內的九龍峽兩河口。

兩河口山高林密,九龍峽、仙鳳峽在此交匯。

徐周易累了,坐下喝水打尖,擡頭但見燈杆崗方向的半山坡,似有祥瑞籠罩,薄霧繚繞,如仙境一般。而腳邊溪流清澈,清風送爽,小潭霧氣盈盈,似有蓮花落下。

“好一塊風水寶地!就是這裏了!”徐周易驚喜!

他們一家子漂泊多年,流浪了大半個中國,他真想有個固定的家了。

徐周易說幹就幹,開始砍山攀爬:喫乾糧,飲泉水,不分晝夜。

他終於砍到幾天前心儀的那個半山腰的祥瑞之地。

可他一瞧,眼前斷壁殘垣,是一座佔地兩畝多的廢棄神廟!

(現在此地叫“廟崗”,荒涼大山,人跡罕至。)

廟裏的十多座菩薩東倒西歪,大殿、偏殿和生活區域殘破不堪,廟裏的和尚早已不知去向。

徐周易氣得吐血:“天下名山僧佔多”,古人誠不欺我!

佔了好地方,卻又棄如敝履,這些築廟之人,還真是……欺人太甚!

失望沮喪之餘,徐周易原路返回。這一來一回的考察,已過了大半年。

因生活艱辛,他回到貴州山區暫居之所時,爺爺奶奶都已亡故。他12歲的小妹賣給人家做丫環,14歲的大妹被迫嫁給了當地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他父親偶爾打打短工,入不敷出。母親又生了一個弟弟,身體越發消瘦羸弱。一家人忍飢挨餓,飽受折磨。


4.徐周易二進九龍峽

過了兩年,父親母親感染了風寒,因無錢醫治,相繼去世。

徐周易含淚埋葬了父母,收拾簡單行李,一頭挑着兩歲的弟弟,一頭挑着簡單的生活必需品,又來到兩年前相中的九龍峽谷。

可是,兩年前荒無人煙的九龍峽谷,現在住了好多人家,開始熱鬧起來了,好的山頭都被人家佔了。

他們也是湖廣填四川的老鄉,響應號召,奉命來此開疆拓土,有杉樹灣趙氏,沙坡凼秦氏,兩河口封氏……

來都來了,徐周易看着年幼的弟弟,已經不能再流浪了,只好安頓下來。

那時還不太平,家不能安在大路邊。他找到一處荒山,砍樹,開荒,種上糧食和蔬菜。

他動手搭了三間茅草屋(徐家人後來叫它“老房子”),幾年後築了土牆,自己打窯子,燒了瓦片,蓋了瓦房。

再後來,擴建成十餘間一樓一底的大房子,至今已住了十幾代徐家人。此是後話。


荒地越開越多,兄弟倆喫喝不愁了。徐周易有竹編手藝,用竹器換來布匹及生活用品。

徐周易,是搬來九龍峽的徐氏開山老祖,是筆者簡子的媽媽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

徐周易早已成家。他的弟弟長大了,給他娶了媳婦,兄弟倆分了家。他把老房子讓給了弟弟,自己去一里外的山上另築房子居住,他給新居取名“青龍屋基”。

如今,高青、高廟、郭扶、泥壩、江津等地的徐氏家人,好多都是從九龍峽的“老房子”或“青龍屋基”搬出去的。


5.拓荒徐家灣

簡子的媽媽的爺爺的爺爺的父親的長兄,搬去堰塘壪附近那一片,開荒拓土,此地就名“徐家灣”。

他們開墾十幾畝田地(巖上也有,具體多少面積,只有傳說,沒得記載),與世無爭地過了一百多年。

上世紀初,土匪橫行,富裕的徐家灣多次被土匪光顧,損失難以估算。

家人們女的外嫁,男的當兵的、做上門女婿的,還有做了生意賺了錢永遠不回來的……

偌大的徐家灣徐氏家族,漸漸人口凋零,隨着最後老人的仙逝,幾乎被人遺忘了。


6.徐家灣的最後記憶

荒廢了幾十年的徐家灣,成了被人遺忘的角落。要不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種了幾年藥材,就連徐家人也會視而不見。畢竟,它藏在深山,那麼偏僻,那麼荒涼。

藥場倒閉後,生產隊看着種過藥材的徐家灣土地肥沃,扔了可惜。隊長大手一揮,讓幹搭丘的張喜雲、郭林懷夫婦搬去耕種,就是這一片,甭管十畝還是二十畝,都算他們的。

好多土地!算是補償他們、獎勵他們義務充當護林員。畢竟前後左右都是深深深深大森林。

歲月靜好,他倆在此過了十餘年。

一天,四個不速之客突然來訪,搶走了夫婦二人僅有的48元人民幣和幾隻生蛋母雞。

張家夫婦怕了,果斷拋棄了徐家灣,從新迴歸人類社會。

四個搶劫者,是本地不務正業的小青年。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四個人分別被判了5至8年,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也許你會說,不就48塊錢和幾隻老母雞嗎?是不是判得狠了點兒?

不!他們罪有應得!

闖入深山,搶劫兩位年邁老人,情節惡劣,就是該死!

你知不知道,40年前的48塊,能買好多好多東西呢!

有個搶劫者的父親,人家問他:“哎,你幺兒呢?哪去了?很久沒見了!”

他父親自鳴得意:“你說我幺兒哪?現在他喫國家,穿國家,我點兒都不操心……”

來人若有所思:“哦哦哦,當兵去了喲?有出息,有出息!”

那個父親笑一笑,也不解釋。

真是“養不教,父之過!”

“上樑不正下樑歪”!

值得深思!

此事轟動,它是徐家灣最後的“靈光乍現”,此後,漸漸湮沒無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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