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金瓶梅》雜感:齊魯書社版《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前言(王汝梅作)

一、這篇文章詳細闡述了《金瓶梅》版本兩個系統、三種類型之間的關係,值得一讀。

二、摘抄——

1.《金瓶梅》是我國小說史上第一部文人獨立創作的長篇白話世情小說,對後世的小說創作與文化嬗變產生過較大影響,在文學史、文化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2.《金瓶梅》的版本,大體上可分爲兩個系統,三種類型。一是詞話本系統,即《新刻金瓶梅詞話》,現存三部完整刻本及一部二十三回殘本(北京圖書館藏本、日本日光山輪王寺慈眼堂藏本、日本德山毛利氏棲息堂藏本及日本京都大學附屬圖書館藏殘本)。二是崇禎本系統,即《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現存約十五部(包括殘本、抄本、混合本)。第三種類型是張評本,即《張竹坡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屬崇禎本系統,又與崇禎本不同。

3.從明末至清中葉,《金瓶梅》由詞話本、崇禎本同步流傳演變爲崇禎本和張評本同步流傳。

4.我們大體上可以判定,崇禎系統內部各本之間的關係是這樣的:目前僅存插圖的通州王氏舊藏本爲原刊本或原版後印本。北大本是以原刊本爲底本翻刻的,爲現存較完整的崇禎本。以北大本爲底本翻刻或再翻刻,產生出天理本、天圖本、上圖甲乙本、周越然舊藏本。對北大本一類版本稍作改動並重新刊印的,有內閣本、東洋文化研究所本、首圖本。

5. 欣欣子序闡述了三個重要觀點:第一、《金瓶梅傳》作者是“寄意於時俗,蓋有謂也。”第二、《金瓶梅傳》是發憤之作,作者“爰罄平日所蘊者,著斯傳”。第三、《金瓶梅傳》雖“語涉俚俗,氣含脂粉”,但不是淫書。欣欣子衝破儒家詩教傳統,提出不要壓抑哀樂之情的進步觀點。他說:“富與貴,人之所慕也,鮮有不至於淫者;哀與怨,人之所惡也,鮮有不至於傷者。”這種觀點與李贄反對“矯強”、主張“自然發於性情”的反禮教思想是一致的。

6.大量版本資料說明,崇禎本是以萬曆詞話本爲底本進行改寫的,詞話本刊印在前,崇禎本刊印在後。崇禎本與詞話本是母子關係,而不是兄弟關係。

7.從崇禎本的種種特徵來看,它不可能與其母本詞話本同時,更不可能早於母本而出生。

8.明末《金瓶梅》評論有三派觀點。第一,從進步文藝思潮出發,對《金瓶梅》的產生表示驚喜、讚賞,以欣欣子、袁宏道、謝肇淛爲代表。第二,接受進步思潮影響,又受傳統觀念束縛,對此書持又肯定又否定態度,認爲此書是淫書、穢書,所以要刊印,蓋爲世戒,非爲世勸,以東吳弄珠客爲代表。第三,固守傳統觀念,持全盤否定看法,認爲此書淫穢,壞人心術,決當焚之,以董思白爲代表。

9.魯迅曾指出,《紅樓夢》的可貴之處在於它突破了我國小說人物塑造中“敘好人完全是好,壞人完全是壞”的傳統格局。其實,最早突破這一格局的應該是《金瓶梅》。《金瓶梅》已經擺脫了傳統小說那種簡單化的平面描寫,開始展現真實的人所具有的複雜矛盾的性格。

10.在潘金蓮被殺後,評點者道:“讀至此,不敢生悲,不忍稱快,然而心實惻惻難言哉!”這是對一個複雜形象的充滿矛盾的審美感受。

11.馮夢龍的“事贗而理真”論,金聖嘆的性格論,李漁的幻境論,張竹坡的情理論,脂硯齋的“情情”論,使古代小說批評達到成熟與繁榮的高峯,而早於他們的崇禎本評點者,對明清小說批評的發展,可以說起了奠基與開拓的作用。

12.袁宏道在一六九五年傳遞了《金瓶梅》抄本的第一個信息,驚訝《金瓶梅》的出現,肯定《金瓶梅》的自然之美。謝肇淛在《金瓶梅跋》中稱此書爲“稗官之上乘”,作者爲“爐錘之妙手”,特別評述了作者寫人物“不徒俏其貌,且並其神傳之”的特點。崇禎本評點,可以看作是袁宏道、謝肇淛對《金瓶梅》評價具體化的審美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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