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些長在地頭、生在陽臺和屋檐之上的植物，便覺得逝去的時光沒那麼單薄。它們小小軀殼迸發出的生命力，總讓人感到震撼。
說是植物，倒不是專門買來的。都是蔬菜隊伍淘汰下來的小可憐，有發芽的土豆、憋苗的大蒜，還有一些辣椒、豆類的種子，它們在並不寬敞的泡沫箱裏紮根。
面北的陽臺終年見不到太陽，偶爾有些許的光還是來自於路上行車的反光，調皮孩童手中的玻璃鏡。可箱裏那些植物們並沒有感受到世界的不公，還在開心自在地生長。
那些在外面就開枝散葉的反倒不受待見，隨便找塊土就把它插上去，那些破土而出的嫩芽受盡了恩惠，每天我都要跑上好幾趟去照看，土皮稍幹就淋些水上去，那嫩綠的生命便愈發可愛動人了。
海南的夏季多臺風和雨水，我那些可憐的植物們偏偏只能吹到風，從沒淋過雨。一次大半個月的出差，我心心念唸的植物們便在東搖西晃中乾涸而亡，乾癟枯黃的軀體沒有一絲生機，它們顯然沒有度過殘酷的夏天。
而在那板結的土地上，有一株非常容易被忽略的植物，它嬌小而挺拔，紮根在堅硬的乾土塊中。在我用遲來的水祭奠亡故的植物時，它迎來了新生。
它，不知是什麼植物。蔬菜？水果？亦或是普通的雜草，無人得知，它身上似乎有着我那些植物的影子，蒜苗厚實的葉，綠豆嫩嫩的芽，還有土豆一身的土味，這些並不影響它倔強而生，我差點信了生命的輪迴。
熬過夏秋，倒是冬天氣候和煦了一點，氣溫適中，蒸發不大。怕付出太多分別更痛，我也佛系地澆水，隨緣地照看，那株神祕的植物竟然悄無聲息地成長，已有三十公分以上，甚至在葉根處萌生了白紫相間的花苞。
年底事情很多、人很壓抑，很多時候都不敢上陽臺，怕頭腦發熱的一念之間。屋內世界盃的解說令人激盪起熱血，但生活卻有太多堅硬的障礙讓人頭腦清醒，矛盾就這樣無處不在。
一個黃昏，我被透過不遠處中學教學樓間隙的夕陽所吸引，兀自走上陽臺。因爲對面樓層太高的緣故，很多時候黃昏未盡，夕陽已無，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那金黃色的光，打在我的植物綻開的花朵上，這就是留金的歲月罷。
我已釋然了一切，像這世界上只我與花，一夕陽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