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數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主客互境

對立茅舍,晚秋田園,清風隨窗穿入屋舍將室內的輕紅紗帳撩起,影襯在牆壁上,暗暗浮動着……

眼前景象,竟與蕪幽剛剛跨過這圓形牆門的另一側一模一樣,這使她心中喫驚不已。

她沉定片刻,再次緩緩走向其中一間茅舍,還沒到門口便從裏面走出一個紅裝的女子,看到對方,兩人均是一愣。

“你是?”那女子先開口道。

“我……”蕪幽一時竟不知如何解釋。

只是那女子一聽她的聲音,似是很震驚,不覺退了一步。

“在下蕪幽,不小心走迷了,誤闖到了這裏,擾了姑娘,實在抱歉。”

那女子眉頭微蹙,思疑片刻道:“啊,無妨。今日剛好是我的新婚之囍,既然蕪幽姑娘誤來了這裏,也算緣分,不如來喫一杯喜酒吧!”

蕪幽細聽這聲音也是一陣震驚,明顯感到這女子的聲音與自己很是相似。只是輕紗遮面,眼前女子沒有看出她的表情。

蕪幽呆立片刻回禮道:“這怎麼好意思,我也沒備什麼禮物……”

那女子一笑,“原本我與夫君成親也沒請什麼人,只有那一對與我們同喜。”那女子一邊指着另一間茅舍一邊又道:“這婚禮本就倉促冷清,姑娘是唯一趕上這場婚禮的人,不如幫我們做一個見證如何?也算是我們今日收得一份厚禮了。”

蕪幽一愣,爲新人見證婚禮,她哪裏懂得這些,可眼前女子誠意邀請自己怎好拒絕?猶豫片刻問道:“要怎麼見證?”

“很簡單,代替我們的親朋接受我們的叩禮就好。”

蕪幽一點頭,那女子忙牽起她的手向屋裏走去。只是剛一踏進這屋子,蕪幽只感一陣恍惚。那女子不見了,她左右一看屋內,光影明滅,紅霧繚繞。

一雙手從背後將她環住,“夫人——”一聲呢喃輕喚甜甜地灌入她的耳朵,又在她耳上輕輕一吻。

蕪幽心中驚慌,卻不知爲何會對這種感覺無法抗拒,身體如被紅霧裹挾,不能自主。

身後的人牽起她的手向牀邊走去,她這纔看清對方也是一身紅衣裝扮,而自己不知什麼時候也換上了喜服。

那人轉過身來,一扶她的肩膀,將她輕輕按坐在了牀上,自己隨後與她並肩而坐。

蕪幽看着他的面容,又襲上了那種難以抗拒的熟悉感。他一擡手,輕輕托起蕪幽的下顎輕聲道:“夫人——”說完,臉上露出了無比幸福的喜悅。

蕪幽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慌亂錯雜。

那人見她表情,一挑眉,手在她下顎上輕輕一搓,似是在等她說什麼。

見她沒有說話,那人提示道:“你是太激動了,連夫君都不會喚了?”

“夫,夫君。”蕪幽覺得自己並沒有開口,但是這句話確實是自己說的。

那人滿意一笑,一手將她攬在懷裏,另一隻手與她的五指相扣,“記住,從此以後,不要放開,永遠不要放開。”

兩人沉默片刻後,那人一嘆道:“這麼晚了,他們兩個還沒有回來。會不會出什麼事?”說着,他一低頭看向懷裏的蕪幽。

蕪幽不自覺地搖了搖頭。

那人一起身,牽着她便向外面走去。

“去哪?”蕪幽問道。

“去看看,這麼重要的日子,他們怎麼會遲到?”說着,兩人一起出了屋子。

一邁出屋子,外面似是又恢復了正常。只是天已經黑了,滿月當空,星河璀璨,卻是極佳的良辰美景。

兩人剛走到院中,忽然腳下一顫,那人一把將蕪幽攬在懷裏警惕地望向四周。

蕪幽被他抱着,只聽他心中狂跳。顫動一停,那人竟是有些不穩,蕪幽只覺他身子一沉,差點栽在自己身上。

“你怎麼了?”蕪幽急道。

“沒事。”他似是粗喘了一口氣蹙眉望向蕪幽,“鎮魂鼎有異動,我去看看。你等我回來。”

蕪幽沒有說話,只是抓着他的手沒有鬆開。

那人一勾嘴角道:“今日吉時已過,我們之間也無需那麼多禮節。所以,這婚禮也算成了。”說到這,他又輕輕托起蕪幽的下巴,在她額頭上一吻又道:“聽話,等我回來。”話說完,人已經不見了……

秋色的院落,瞬間白晝降臨,比蕪幽剛剛踏入時還要蕭索。她立在院中聽到另一間屋舍中似是傳來一陣啜泣。她也沒猶豫便進了那間屋子。

一邁進屋子蕪幽便看到一個女子一身紅衣蹲在地上哭泣。她悄然走上前去,那女子悠悠轉過身來,蕪幽這纔看清這人正是剪彤。

她一身新娘的紅衣卻紅得瘮人,細看竟是滿身滲透的血漬。

“你怎麼了?”蕪幽上前問道。

剪彤的表情錯愕驚慌,她向後一靠,失神地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你們也沒成婚?”

蕪幽沒有說話,剪彤也沒有擡頭,繼續道:“我把他殺了。”說完,她慘笑不止,最後極近瘋癲。

剪彤忽的一個起身一把按住蕪幽的肩膀狠狠道:“我終於把他殺了。”

說着,她又哭了起來,雙手抱頭嘶吼道:“可是他也回不來了……”

“你把誰殺了?誰回不來了?”

剪彤雙手垂了下去,不可置信地看着蕪幽冷笑道:“誰?”說完,她牽着蕪幽的手便出了屋子。

這一次踏出屋舍,竟是蕪幽醒來時的那個楓樹園,此時此刻,這裏的景象與她醒來時也毫無差別。

剪彤將她扯到那冒着寒氣的池子旁向下一指,“你看,他還沒有起來,都錯過吉時了。”

蕪幽順着剪彤所指向那池中望去,那鏡面不見了,只見寒氣下方的水清澈無比,這正是一處極深的寒潭。

寒潭深處有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寒棺。寒棺中,躺着一個紅衣男子,寒氣繚繞在寒棺周圍,蕪幽看不清那男子的容貌。只是胸口莫名上湧一種空虛與沉痛。

“你幫我把他喚醒吧,他呢?他去哪了?你們一起幫我把他喚醒好麼?我們重新定一個時辰,重新拜堂……”剪彤搖着蕪幽的肩膀,瘋狂地懇求着。

蕪幽並沒有掙脫,而是淺聲道:“他也走了……”

剪彤一鬆手,兩人都呆呆地望着對方,半晌,剪彤如瘋似癲,一邊哭一邊嗤笑道:“都走了,他也走了,你也走了,你們都走了,走吧,全走吧,哈哈哈全走吧,哈哈哈……”

“蕪幽——”

蕪幽剛要上前去拉她,忽然一聲輕喚傳來。兩人均是一愣。剪彤瞬間安靜下來,但是臉上的瘋狂未退,她眼眸一暗,閃出一股逼人的殺氣來,只聽她嘀咕道:“被發現了,那就都殺了吧——”說着,人已經衝出了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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