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今天下午，父親在樓下叫我的名字，然後帶着我和小謝在街上逛了一圈，我給父親買了一雙鞋和兩條褲子、一包茶葉，然後我們一起在一家粵菜館吃了一頓飯。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那會是我和父親最後一次在一起喫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給他買的鞋子和褲子，他會連一次都不穿就離我而去。
不知不覺父親離開我們已經一週年了，按照我們這裏的習俗，我們今天要給父親燒靈屋和錢紙，然後親戚朋友聚在一起喫一頓飯，但今年情況特殊，這讓我很困惑。
大姑媽已經快八十歲了，並且住在另一個縣城，所有人都不敢讓她一個人出門了，所以，她肯定不能來，我也不希望她來。
二姑媽住得很近，但是她還沒有陽，也已經七十五歲了，都說老人家陽了會有很大的風險，所以，我更是不敢讓她來。
小姑住得也近，但是五十多歲了還有一身房貸，每天都起早貪黑地做生意，不想打擾她，因爲她陽了都只是休息了三天，然後就拖着疲憊的身子馬不停蹄地爲房貸而忙碌了。
昨天堂姐就打來電話，她說她過來燒紙錢，但是不喫飯，因爲她家裏有一個剛出生四十多天的小寶寶，她要在家裏照顧小寶寶和小寶寶的媽媽，很忙，也不敢太冒險。
這樣一來，我今天就很閒了，上午去父親的老房子把家裏再次收拾了一下，下午和小謝去了山上一趟，買了一束菊花，燒了一炷香，這也是父親現在對我的唯一需求了。
再次回到父親的老房子時，陽光剛好灑滿了整個院子，坐在院子裏沐浴着那帶着溫度的陽光，很舒服，也很難過。
一首《聽聞遠方有你》百聽不厭，好像很符合現在的心情，我坐在父親曾經坐過無數次的院子裏，看着父親曾無數次看過的風景，這算不算體驗父親的生活？
我可以想象，不知道有多少次，父親坐在這個他再熟悉不過的院子裏，看着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物，發着呆，打着瞌睡，那是多麼的孤獨？又是多麼的無聊？
在這之前，我體會不到父親的孤獨，我滿腦子都是怎樣讓自己的工作更穩定，怎樣讓孩子的學習更優秀，我對父親最大的期望是他能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一心掛幾頭，但我從來沒有想過父親對我的期望。
去年父親和伯父都走了，就只有伯媽一個人住在這裏了，每次來到這裏都會看到伯媽獨來獨去的身影，那是一個孤獨的背影，也是一個無奈的、令人心酸的背影。
“人老了沒意思。”這是伯媽的口頭禪，有時候看着伯媽現在的生活，想想父親從前的生活，人老了確實沒有什麼意思，喫不到自己想喫的，也看不到自己想看的，每天苟延殘喘，似乎就只是爲了單純的“活着”。
很多事情都只能錯一次，從來就沒有改過的機會，如果有，我一定會對父親多一點耐心，在父親身上多花一點時間，讓他少一點孤獨，讓他不是爲了“活着”而活着，但這一切都只是空想，永遠都無法實現了。
202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