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院落之中,夕陽的餘暉灑在地面上,將滿地紅葉嵌上點點金光,驅散了地面上的暗紅,同時也將那葉片下的黑暗與潮溼反襯得更加明顯。
蕪幽站在園中,神魂一時動盪不安,渾身劇痛似是要隨時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撕裂一般。
她望着眼前朦朧的血霧,驚怔了片刻才擡眼看向周圍,一時間聲聲嘶吼哀嚎如重疊的迴音漸漸灌入她的耳朵,隨之視線逐漸清晰起來,一些她不認識的人正躺在一個龐大的血陣之中翻滾慘叫。
剪彤穿着那滿身血漬的紅衣,背對着她,一隻手觸着地面,蹲在這血陣的陣眼處。
蕪幽艱難向陣眼走去,一邊道:“剪彤,你快收手。”
剪彤如沒有聽到她在說話,依然一隻手觸着地面。
蕪幽奮力一個跨步撲到了她的身邊,一把握住她的手道:“趕快收手。”
誰知,剪彤一擡頭卻是把蕪幽嚇了一跳,因爲她抓着的根本不是剪彤,而是邀她做婚禮見證的那個女子。
兩人眼神相對都是喫驚,蕪幽手一鬆,兩人一起跌在了地上。
“你是誰?”兩人同時問向對方,卻都沒有回答。
蕪幽心中驚顫,這血陣與仙然所施的那噬魂攝魄的罌粟血蠱陣極其相似,而且威力和範圍比仙然那蠱陣要大上數倍不止。
“這罌粟蠱陣噬魂攝魄,還會反噬自身,你趕快收手。”蕪幽顧不得許多,慌急對眼前女子道。
“收不了了……”那女子臉上一副絕望神情,她輕輕一擡手,正有一枚泛着紫色光華的銀針深深地紮在地上,似是啓動這陣法的關鍵。
而就在她擡手的瞬間周圍血霧暗湧,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哀嚎聲加劇,無數血絲從那些人身上向陣眼處的銀針湧了過來。
一些人被吸食殆盡後,便在原地綻放出一朵妖豔色彩的花朵來。
蕪幽頓時感覺渾身血液倒流,一股灼熱從胸口衝出似是帶着靈魂飄離了身體。她一低頭看向自己,整個身體已經變得虛化透明。
可是她也顧不上自己,一伸手一股內力聚於掌中猛力將那銀針向上牽引。
那女子向她一撲,似是與她的靈魂合體,兩人又一次變成了一個人,蕪幽微微晃動,瞬間抽魂噬魄的劇痛消失了,整個身體也不再輕飄。她再次凝聚全部氣力於掌中再試牽引那枚銀針。但那銀針如長在了地上,竟然絲毫未動。
陣眼周圍的土地被蕪幽的掌力牽引得漸漸皸裂,裂痕之中滲着濃稠的血流,那銀針周圍的血霧正在逐漸向蕪幽身體湧了上來。
血霧順着蕪幽的手臂裹上她的全身,直到她全身氣力虛耗殆盡,她才任由那血霧將自己吞沒,一種絕望和釋然也隨之將她裹挾,她輕輕閉上了眼睛……
一聲銅鈴脆響傳入耳中。蕪幽只感一陣溫熱襲來,她猛然睜開眼睛。
“你夢到了什麼?”剪彤站在她面前問道。
蕪幽這才發現自己依然站在楓樹園中,腳下的血陣還在,只是小了數倍,小蒔跌在那圓形牆門旁邊渾身顫抖着。
蕪幽一個疾步走到她面前幻出伏羲針對着她的神穴刺了進去,回身對剪彤道:“你快收手。”
“發現我祕密的人,都得死。”剪彤悠聲道,臉上現出一副陰冷與瘋狂交織的神情。
“祕密?你既不想讓人發現,爲什麼要引我來這裏?”蕪幽問道。
“因爲,我的祕密裏有你。”
蕪幽對剪彤的話一時喫驚,她沉定片刻道:“這不可能,我與你並不認識,你的祕密裏怎麼會有我?”
剪彤一笑,“不認識?那你的夢裏爲什麼會有我?”她一張雙手又道:“怎麼會有這裏的一切?”
剪彤說完,周圍一切似是變得扭曲,對立茅舍、晚秋田園、青紅紗帳、那紅衣男子和蹲在地上哭泣的剪彤……一一映入蕪幽的眼中。
蕪幽神色一時有些慌張,只是輕紗遮面,剪彤也看不出來。她一沉思淺聲道:“可是,這裏的一切不是你的夢境麼?”
這句話說出,換作了剪彤喫驚,她一搖頭,“這不可能,這怎麼會是我的夢境?明明是我引你入夢的。”
蕪幽一嘆,“原本,我也以爲這是我的夢,可是剛剛我醒了。我反過來入了你的夢,才發現,還是這夢境。”
“你醒了?”剪彤驚道,她一邊用手捂着自己的頭一邊有些瘋狂道:“你怎麼會醒?這不可能!我的夢?我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你們發生了什麼,我怎麼會夢到。而且,而且……”她一指地上的血陣又道:“這陣,明明是你設的。我哪裏會,我怎麼會夢到。”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的夢,我怎麼做不了主?”
“誰能在自己的夢裏做得了主?”蕪幽問道。剪彤一愣。
蕪幽接着道:“人生有無數次夢境,或許你有幾次是清醒的,在夢中,你知道自己在做夢。可是你依然無法掌控夢中的自己,就像人生中將要發生的事情,你即使沿着軌跡行事,還是無法掌控結果的唯一一樣。”
“你之所以會夢到你不知道的事情,是因爲你對一些事件碎片拼湊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而且,你對於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這裏的一切,很可能,在你內心深處重複過無數次。”
剪彤將手一落,輕輕退了兩步,剛好靠在了那棵楓樹上,她表情呆滯,喃喃道:“猜測?難道這不是夢?這麼多年,我爲了這場夢做了那麼多準備,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我不知是什麼,我只知道,你我在夢中說的夢,本就不是夢。”
“哈哈哈……既然不是夢,那就毀了吧……”剪彤表情開始瘋狂。
說着,她一揮衣袖,整個院落開始震顫,那血陣又一次蒸騰起濃重血霧來,周圍哀嚎聲再起。
只聽剪彤瘋狂道:“哈哈哈……我研究咒法多年,唯獨所求不得。唯一懂我的人死了,帶着我的所求一起消失了……”
“無法掌控的夢?無法掌控的人生?無法留住的人?哈哈哈,都毀了吧……全毀了吧……”
剪彤揮舞着紅袖,像一個造物主對自己所造之物存有不滿和不甘,揮袖之間便是一片塵土……
楓樹倒了,茅舍塌了,田園消失了,那紗帳被撕得粉碎,唯獨到了那寒潭,她手臂顫抖,滿臉淚痕……
一隻手輕輕將她握住,她渾身一顫。
“原中求原,你不早就已經求到了麼?”蕪幽的話猛擊在剪彤心中,使她安靜了下來。
“你引我入夢,是想知道這血陣所用的咒術。可是,你如今腳下這血陣存在的原因,難道不是都源於你設的困夢咒術?”
蕪幽說完,伏羲針從小蒔胸口飛了出來,光華一現便入了剪彤的百會。
“醒來吧!”